盛老爷子切实体会到,儿子唐永达口中的“难”。
“苏小姐,是盛家的人。”卫钦向后座提醒道,“跪在路上的。”
苏清河懒懒地抬眸,视线透过窗望出去,见澜亭外,乌泱泱跪着一片,细雨早已打湿众人的衣衫,耷拉地粘在身上。
听闻车辆声,盛老爷子僵硬地抬起头,带着一行人调转方向,一步一步跪向前。
本就年老消瘦的身形,被雨水打湿衣衫后更加明显。
“苏小姐,求你高抬贵手,放过乐柠吧。”盛老爷子跪地磕头,丝毫不含糊,边说边磕,雨水与泥泞四溅。
人群中,孟令琪也十分卖力,高声喊着,“我错了,我们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们吧。”
盛永达与儿子盛康,是为了看着老爷子才来的,此刻正歪歪扭扭地跪坐着,不说话也没什么动作。
卫钦回头询问,“苏小姐,现在怎么办?”
苏清河看着面前的乱象,冷冷勾唇,她算是明白沈乐柠那些博同情的招数是从哪来的了。
“掉头,回紫澜苑。”
随着苏清河令下,所有车辆原地掉头,径直离开澜亭门口。
紫澜苑,苏清河买下的大平层,还维持着原来生活的模样,定期有阿姨上门打扫,并没有什么灰尘。
“你睡次卧。”苏清河安排好陆临,看着卫钦眯了眯眼,剩下的房间大多被改造成其他工具室了。
卫钦赶紧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可以住楼下。”
“陆九爷,你?”苏清河危险地眯起眼睛,瞬间明白楼下被陆临买了下来。
如果当初她不愿意搬去澜亭,那他们就会成为上下邻居。
陆临整理着衣袖,径直走向次卧,脚步有些快,疑似是落荒而逃。
卫钦憨憨一笑,赶紧退出去。站在门外时,默默擦了把汗,给陆九爷的脸皮厚度点赞。
澜亭外,盛家人面面相觑,眼看着车辆离开,人影都没见到。
“爸爸,快回去吧,再淋下去,你身体受不了。”盛永达率先站起身,捡起地上的拐杖,搀扶着盛老爷子起身。
盛老爷子颤颤巍巍站起来,眼眶中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额头那片红浸染着皱纹。
他声音沙哑,几乎无力,“乐柠啊,跟她爸一样,没福气。”
孟令琪一听,盛老爷子要放弃,那还得了。赶紧跪爬到盛老爷子面前,声泪俱下,“老爷子,老爷子,可不能放弃。”
“乐柠,她现在只有您能撑腰。”
盛老爷子深深叹口气,目光悠悠地望向澜亭里面,“我老了。”
孟令琪哭得更凶,却也无能为力。这几天,她跟着跑遍了帝都,才知道苏清河的名号,是这么的深入人心。
澜亭内传出叮叮当当的响声,随后,管家指挥着厨师等人往车上搬食材,好不热闹。
临出发时,盛家人还在外面没走。
管家撑着伞,手中提着保温盒,缓步走到盛老爷子面前,脸上挂着一贯的假笑。
“盛老爷子,最近少爷跟苏小姐都不会回澜亭,让你在外面久等,十分抱歉。”
说着递上保温盒,“这是苏小姐让在下准备的姜汤,您喝了暖暖身子,早些回家。”
“我还有事,先忙。”话落,管家转身回到澜亭,跟随车队前往紫澜苑。
盛老爷子愣愣地提着保温盒,轻盈的重量告诉他,根本不是姜汤。
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他沉默了声。一旁的孟令琪也呆在原地。
保温盒中,没有姜汤,只有几张轻飘飘的照片。
放在最上面的,便是盛乐柠拔下沈老太氧气的一幕,再往下,有狂倒药的惊恐,有跪在坟墓前磕头的背影。
刚才扬长而去的车辆,又缓缓倒回来。
车窗降下,管家和蔼地告知盛老爷子,“对了,苏小姐说,您孙女什么时候回到盛家,要看她会被判几年。”
“服完刑,自然就能回盛家。”
盛老爷子陷入长长的沉默,忽然手一松,直挺挺向后倒去。
“爸,爸。”
盛永达的惊呼声响起,人群手忙脚乱,赶紧将盛老爷子送往医院。
紫澜苑内,管家终于又扬起真诚的笑,带着小本本的菜谱,上来询问二人,“少爷,苏小姐,晚上想吃什么?”
苏清河与陆临相对而坐,各执一子正在下棋,窗外就是雾蒙蒙的雨帘,别有一番韵味。
苏清河撑着下巴,懒懒回答,“随便。”
“给我看看预备有什么?”陆临倒是思考起来,招来管家要看他的小本本。
随后点了几个菜式,“就这些吧,再添道甜品。”
“好的。”管家笑眯着眼,后退时,余光不断打量着屋内的布局,想着还能添置哪些东西。
苏清河缓缓落下一子,视线落在管家离开的背影上,沉声开口,“我这现在挺好,让管家别买东西进来。”
自从管家到澜亭后,那些冷冰冰的装饰就多了颜色,变成阳光温暖小屋。
“如果非要买,让他找我报销。”苏清河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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