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苏迹的意识缓缓苏醒。
他有些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只留出一条细缝,仿佛是晨曦初现时,第一缕阳光穿透夜幕,驱散最后一抹寒意。
映入眼帘的,既非那金属质感的地下室,亦非他蜗居许久的出租屋。
双脚踩在地面,沉闷而有力的声响。
声音、气息、每一次呼吸、心跳的鼓动、肌肤感受到的温度,空气与指尖实实在在的触碰……
还有眼前的蓝色荧幕。
【请选择您的天命增幅!】
一切的一切,都如此真切,不容置疑。
一切……
不是游戏,不是梦……
他已入‘超凡’!
苏迹贪婪的吮吸着空气,看着略显开阔的山林。
心中的喜悦被他强压下去。
强迫自己脸上的表情从短暂的惊喜与错愕变成写满慌乱。
“喂?有人在看么?”
“我不小心点到了接受,现在能反悔么?”
“我是喜欢超凡没错……但是我手无缚鸡之力到修行界……不是要我命?起码让我做好完全的准备吧?”
“来个人接我回去呗!”
“对于新人你们没有一点保护措施?”
一分钟。
两分钟……
足足半天时间过去。
苏迹就傻愣愣的待在原地徘徊,时不时摸出已经没有信号的手机一遍又一遍的拨打110。
天色渐沉,傍晚间山中的虎啸传来,苏迹身子一抖,脸上写满懊悔与畏惧。
又不知过了多久。
斜阳终于坠落。
漆黑的阴影笼罩在苏迹的脸上。
已然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苏迹知道。
自己在笑。
笑的有些僵硬。
他拍了拍略显生涩的笑容。
太久没笑。
差点忘记‘笑’这个字该怎么写。
“哈哈哈哈哈哈!”
他从未如此畅心快意的笑过!
至少这一刻,所谓新时代的枷锁,终于从他身上卸下。
这个时代,每个人脸上都有一张面具。
面具戴久了……
面具后面是怎么样一张脸,好似自己也忘了。
久而久之,还真以为自己是长着面具那般模样。
装成一个‘普通人’实在是太累了。
某种意义上,他与云可可竟是同一种人,也难怪当初会互相吸引?
……
重新认识一下。
他叫苏迹。
江南人,
父亲的病因是因为有孩子后,经济压力明显增大,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一份‘高薪’的化工岗位。
入职时老板保证所有产品绝对安全,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影响,并且出示了一系列权威机构的无害证书。
不到五年,老登工作时突然昏厥,检查结果是呼吸系统损坏,中枢系统受损。
母亲上门讨说法,结果告诉她认证机构的临时工与原材料提供方的临时工均已被开除。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毕竟她在回来的路上被路虎撞死,路虎扬长而去。
事发之后,甚至有人找到苏迹所在的小学,询问他父母去哪了。
他说:父病,母跑,他们都不要自己了。
那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说。
只是一种生物趋吉避凶的本能。
也是从那时起,他给自己戴上了面具。
他只是一个‘有点聪明的小孩’。
父病母跑,一个好高骛远,排斥体力劳动的懒惰孤儿。
喜欢做不切实际梦想,沉浸在游戏世界的网瘾游戏主播。
……
世道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
发出声音是危险的,他就蜷缩在角落。
但不代表他会顺从黑暗。
恍惚间,苏迹感受到冥冥中有一股似有似无的联系。
是那位女孩,成为了他的信徒。
下一秒,星星点点的涅槃之火在苏迹指尖燃起。
恍惚间,他在跃动的火焰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那张脸,熟悉而陌生。
“老登,我已入超凡。”
“虽然对你们的记忆已经陌生,不过我还是会去拧下他们的头颅以报你们的生育之恩。”
“也不知我这把火,能否焚尽那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
“我明白的,他们欺压我们时,有一只手遮在我们头上,没有人看得清手掌下发生了什么,我们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就好像我们活该成为他们养料。”
“可我一旦学会反抗,那只手的主人便会躲在所谓大夏的‘规矩’背后,就会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我的头顶,为我套上枷锁,就好像反抗他们,本身就是一种过错。”
“换做古代,我这种人,一般被称为‘贱民’对吧?”
“装成孙子也有些年了,我想是时候扯下身上的枷锁。”
“他们看不见的,他们不敢管的。”
“我来。”
“我见。”
“倘若这是恶,恶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