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冬苒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语言苍白到根本无法连接成句。
自己好不容易见到的故友轻飘飘地再次在眼前逝去……这到底是在印证“死而复生”的虚假、还是引诱她继续深陷循环的圈套?
蒋宁和任秋时截然相反的态度都不足以左右任冬苒的决定。她唯一能够完全相信的……就只有自己腿上刻下的告诫而已。
垂落的视野闯进蒋宁递来的一杯热茶,她的话语似乎也随之升温:“其实冬苒,你跟我不必绕那么多圈子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只是,我大概真的没法做到帮你一起打破这个循环……抱歉。”
任冬苒狼狈地吞进一大口热茶,努力抑制住自己将要落泪的冲动。扪心自问,难道她就真的一点也不期待重新见到徐泠泠吗?不……当然不。不如说,她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能够再次看见活生生的徐泠泠就站在眼前。可是同样,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真正的徐泠泠早就死在了七年前的那块水泥地砖……再生动的想象都无法令她复活半分。
倘若像这样一直沉溺于幻境……是否也就意味着会在不知不觉中因感官麻痹而在睡梦中窒息?
水珠在眼眶中转了又转,最终还是落在膝头,晕开两朵小小的花。任冬苒吸了吸鼻子,再抬眸时已是比任何人都更加坚定:“宁姐,我大概明白你的顾虑了。泠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才会执着于她那不明不白的死因,”她擦擦眼角,努力抿出了一抹笑意,“或许你也可以当我只是英雄主义在作祟吧,只是……当和泠泠经有着类似遭遇的女孩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实在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当时错过一个她已经让我痛苦不堪了……我又怎么敢保证,不会再目睹下一个名为徐泠泠的悲剧呢?”
蒋宁的沉默像是对她无声的审判。她的坚持真的有意义吗?自诩正确的态度是否何尝不是另一种傲慢自负呢?
指尖掐出一个又一个月牙,好在蒋宁并未让她等待太久。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摩挲着杯柄,声音好像虚无缥缈地浮动在空中:“果然,这才是你啊,冬苒,”没有给任冬苒反应的时间,她自顾自地陷入了回忆之中,“你知道我第一次得知那些照片是什么反应吗?我居然……下意识就想否认维护他。”
她嗤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连我自己都惊讶那种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条件反射,虽然我什么也不记得,但是不难想象……类似的事情我应该已经做过无数次了。你说我的死和他有关,其实我也大概猜到了几分……因为每一次,他看见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害怕。”
任冬苒不受控地回忆起和任秋时重逢时对方眼里将要满溢的泪光,想要宽慰蒋宁却根本不知从何开口。似是察觉到她的纠结,蒋宁摆了摆手:“没事冬苒,不用劝我……我大概已经无可救药了吧……活着的时候拼命塑造婚姻幸福的假象,现在死了,却还要感激……他是唯一接纳我的人。”
任冬苒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作为朋友温柔大方的蒋宁会在面对感情问题时固执地深陷泥淖……既然明知道对方并非良人,难道不是更应该及时止损吗?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精彩,蒋宁像是被逗笑了一般,抹了抹眼角泪花:“哈哈……冬苒,你看起来就像是恨铁不成钢、想要骂醒我这个恋爱脑一样……”她渐渐止住了笑,“不过,我突然想起来,郭善好像说过今天下午他要在家里给学生补习来着……”
任冬苒呼吸一滞,再回过神来已是拔腿冲向了书房。
茶香笼罩着整个房间,先前还略显空旷的屋内此刻堪堪对坐两人竟显得有些逼仄。一个梳着马尾的女孩此刻正坐在郭善对面,拧着眉笔尖刷刷记录着对方讲解的解题方向。
她半侧着身,发梢随着写字的动作幅度而一起一伏,全然没有意识到郭善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任冬苒警惕地移动到桌侧,哪怕目前看来郭善并无异样,她也决不能掉以轻心。
郭善的提示点到为止,女孩顺着思路往下写了两行,便不得不顿住,无意识地嘟起嘴,用笔盖戳了戳自己鼓起的脸颊。
黑雾不知从哪个角落渗透而来,等到任冬苒察觉不对,房檐墙壁已像悄然爬满霉菌一般。这是郭善作恶的前奏吗?还是女孩不幸遭遇的预兆?无暇分心思考,她连忙抓起盆栽上浮动的光团,举着精魂逼近已是一片漆黑的墙角。
像是被亮意刺痛,聚集在一处的黑雾竟真的让出一块干净的白色内壁。可还不等任冬苒窃喜,墙壁上的漆黑又顺着地板缝隙前进了几分。
区区两个拳头的精魂根本无力对抗如乌云压城般袭来的恶意,任冬苒逼不得已步步后腿,有些慌乱地挥舞着双臂,甚至试图通过声音给自己壮胆:“你、你们别过来!”
全然不知她的仓皇,郭善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卡住了?坐过来点吧,我写给你看。”
女孩干脆地应了一声,搬着椅子坐到了郭善身侧,将纸笔恭恭敬敬地递到郭善手边:“好的,郭老师,您写吧,我看着。”
郭善礼尚往来般给女孩沏了杯茶:“口渴吗?喝点水吧。”
任冬苒看着女孩点点头捧起茶杯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