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轻脚步,贴墙靠近,出其不意地一下,只攻要害。
对方反应却十分灵活,猛地一拧身就躲了过去,随即压低声音开口:“可是日升姑娘?我并无恶意。”
声音耳熟,日升很快想了出来,这是单达。
“深更半夜的,单将军在旁人门前是想做什么?”
单达尴尬的直挠头,陆英和陆家闹了那么大一场,自然不可能再回陆家,虞无疾放心不下,就让他跟上看看,这才一路追到了这里来。
只是这要怎么解释……
“单将军放心,”陆英的声音忽然从院内传出来,“陆英家大业大,不会撂下摊子逃走,请转告虞少师,我会等他来交易。”
话音落下,是一连串的咳嗽。
“不是这个意思。”
单达连忙解释,急得直揪头发,恨不能要把头皮揪下来,然而没有人听他的解释。
陆英没再开口,日升一听见陆英的声音,也直接进了门。
随着“砰”的一声响,寂静的小巷子里,只剩了单达一个人。
“真不是那个意思……”
单达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走了,却是既没回使衙署,也没去陆家东苑,而是直奔齐州府大狱。
原本虞无疾清理旧案,已经将这齐州狱空了下来,此时陆家的族亲一来,瞬间就热闹了起来,众人不停地哀嚎求饶,喊着冤枉。
虞无疾却充耳不闻,他坐在刑房里,身上还穿着被烧焦的衣裳,低着头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主子?”
单达唤了一声,目光落在他肩头,那里一片被灼伤的皮肉,看着颇有些狰狞,显然还没有处理过,他连忙示意府卫去请大夫。
“她去了哪里?”
冷不丁虞无疾开口,他连忙收回目光——
“深更半夜的,也无处可去,就住进那岑娘子的院子了,明天大约才能置办新的院落。”
虞无疾垂眼看着满是血污的书案,慢慢咬紧了后槽牙,他其实没想到陆英在齐州府没有别的宅院,她毕竟家财万贯,再怎么说都不少住的地方。
没想到,现在竟要寄居旁人家里。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
他收回思绪,早知道他也不能如何,陆英住去岑娘子家,也只是不想被旁人找到,即便他安排了别的宅院,想必她也不愿意去。
“还有件事,”单达讪讪开口,“陆姑娘发现属下了,他以为属下是怕她跑,才去监视她的。”
虞无疾默然,半晌才抬手掐了掐眉心,现在的陆英看他,已经全然是当成利用了吗?
“陆姑娘还说,等您去和她交易。”
提起这茬,单达还是有些不可思议,“那可是商路,她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分您一杯羹,她是不是也太大方了?”
虞无疾掐着眉心的手不自觉加了力道,比起大方,说陆英害怕更准确一些,她很清楚,事情已经被朝廷知道了,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和朝廷合作,将先前的成果与朝廷共享;要么被取而代之,日后世上再不会有陆英这个人。
陆英是担心,他会下杀手。
接连遭逢变故之下,竟还能想得这般透彻,当机立断地做出了最有利的选择,陆英以后,大约会一直防备着他了吧……
心头涌上来一股难言的苦涩,却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这样也好。
灯烛“啪”的爆了一声,陆英微微侧头,看向忽然熄灭的灯台。
“委屈姑娘了,”
身后传来岑娘子的道歉声,“我这院子窄小,人又多,说不出的吵闹,只能请姑娘凑合着住。”
陆英摇了下头:“是我叨扰才对。”
深更半夜,住进旁人家里,连老小都惊扰了。
“姑娘可别这么说。”
岑娘子连连摇头,说话间招呼女儿去给陆英拿新的被褥,又喊了夫婿下厨烧热水,连公婆也跟着起身帮忙,去整治了一桌家常便饭。
“没有姑娘,我们这一家老小,怕是连饭都吃不上,朝廷这些年苛捐杂税越重,咱们能养活老人孩子,都是姑娘的恩德。”
陆英没将这话当真,她用岑娘子也是因为对方得用,不算恩情。
她张嘴,想唤月恒别少了银子,可一开口,咳嗽就再次涌了上来,她抓起帕子紧紧抵着唇,却到底是忍不住,最后仍旧咳了出来。
月恒连忙给她顺了顺后背,又给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裳,眼底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她还不知道陆英被带走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时发现陆英失踪,她和虞无疾便分开寻找府内府外,更是连使衙署的府卫都调了过来。
只是她将陆家翻了个底朝天之后,没等来虞无疾的消息,倒是见到了铺子里的伙计,对方让她抓紧收拾一些陆英的贴身物件,带着账册等紧要东西跟她走。
她一路到了这里,才发现陆英像是遭了大难的,衣衫狼狈,身上还有伤。
可问她,她却只是清清淡淡的几个字,说日后就和陆家分开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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