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宿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包括苏玉母女的诅咒,和陆长清那些谋财害命的打算。
“陆姑娘要是没有手里那条走了大半的商路,兴许根本活不到今天。”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都是唏嘘。
虞无疾指节咔吧响了一声,先前他就看出来了陆英对陆长清的态度不太对,冷淡,防备,并没有多少女儿该有的恭顺,他只以为是因为陆家太过偏心陆承业的缘故,并没往深处想。
可现在听了单达这番话,再去看过往的事,就多了一股后怕和窒息。
陆英那么敏锐的人,一个眼神就能察觉到他不干净的心思,会对生父的谋算一无所知吗?
他攥紧了手里的断亲书,忽然有些不敢想陆英第一次察觉到来自生父的恶意时,是什么感受。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祠堂的大火,想起陆英的断亲。
当时他就猜过,能让陆英那般决绝,陆家人肯定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可他还是没想到会有家人歹毒到这个程度……那天,陆夫人可是也在的。
他转身就要回地牢,单达连忙拦住他:“主子,想教训他有的是办法,别脏了您的手,咱先回去吧,您伤口裂开了。”
虞无疾毫无所觉,垂眸看着他:“闪开。”
单达顿时头皮发麻,可他不能让虞无疾进去,他身上还有伤,万一进了那牢房,沾染了脏东西,可是要遭大罪的。
“主子,要不咱们先去陆姑娘那里问问吧,您刚好把断亲书给她送过去,她现在应该很想要这个,还有那三个掌柜的事,咱们也还没和她说清楚呢。”
说道后面两句的时候,他略有些心虚,日升都回来了,想必陆英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现在再去说,和马后炮没什么区别。
可他顾不上这些,他只想多一个拦下虞无疾的理由。
也不知道他哪句话打动了虞无疾,他叹了口气,翻身上了马。
单达松了口气,可看了眼他肩头的血色,那口气又提了起来:“主子,你的伤……”
虞无疾似是没听见,催马朝陆英的新宅子而去,他只好再次追了上去,下马的时候却一个趔趄,外袍被硬生生薅走了。
“主子?”
他茫然抬头,就见虞无疾将短了一截的外袍披在了肩头,遮住了那点氤出来的血迹,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门。
他心里骂了句什么,抬脚跟了进去,可前面的人脚步却猛地顿住。
这宅子不大,再往前几步就是陆英住的正堂。
“怎么了?”
虞无疾看了眼手里的断亲书,抬手交给了单达,“待会儿你来问。”
单达想起先前他那句“不是挺好的吗”,这才明白过来,虞无疾虽然仍旧会因为陆英遭受的不公待遇愤怒,却并没有打算和对方缓和关系,也怕对方会再误会什么。
这可真是……
他看虞无疾的眼神起了点波澜,头一回觉得自家主子有些作死。
就陆英先前的态度,一来就谈交易,谈完就撵人,哪里还有半分误会的迹象?
可他也劝不动,只好接过断亲书,答应了下来。
陆英正靠在软榻上小憩,明明秋雨扑簌,最是安逸,她眉头却皱着,身体紧紧缩在毯子里。
单达有些不好意思上前,虞无疾也没再动,隔着门看着里头的人,眸光深得仿佛要将人刻进脑海里,单达抬头看了一眼,心里啧了一声,他有种莫名的预感,总觉得以后主子会后悔。
“要不,咱们过会儿再来?”
他不忍心把人吵醒,小声提议,虞无疾回神,刚要应一声,软榻上的人却猝然睁开了眼睛,犀利警惕的目光朝两人看了过来。
单达被吓了一跳,随即尴尬起来,未经通传就进了人家姑娘的住处,实在是很失礼,现在还把人吵醒了。
“对不住姑娘了,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没瞧见下人。”
陆英坐起来,两人的举动的确失礼,可到底他们也没进门,即便真的进了门,民又怎么能与官计较?
她摇摇头,借着这小小的动作,她收敛了所有的情绪。
“两位为何去而复返?”
虞无疾站着没动,单达硬着头皮上前,将断亲书递了过去:“姑娘请过目,陆长清和陆家族里的人都摁了手印,官府也盖了章,等您再摁上自己的,那日后您和陆家就没什么关系了。”
陆英一怔,垂眸看着那断亲书,虽然知道陆家众人因为贿赂虞无疾,被下了齐州狱,可她却并没想过对方会为她处理这件事。
满心准备着等人出来后,要打这一场硬仗。
可没想到,竟然这么轻巧,就解决了。
她看了眼虞无疾,男人侧着身,正在看院子里飘零的落叶,并没有给她眼神。
她又看向单达,对方脸上带着笑意,满眼的期待:“陆姑娘,这断亲书好不容易才让他们签了,您也赶紧去把手印摁了吧。”
陆英了解陆家人的德行,这东西的确是来之不易,她起身去摁了指印,看着那上头自己的名字被殷红的印泥覆盖,她忽然明白过来。
先是送了大夫来给她查看身体,又替她解决了这般麻烦的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