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颤了颤,有些想去抓那只手,可一想到陆英对此的厌恶,还是克制住了。
他敛下心神,“怎么了?”
陆英蹙眉,“该我问你吧?”
她声音又冷又淡,带着和动作全然不同的防备,先前被护着时生出的一点感激此时也荡然无存,“你请大单于做什么?如今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最好不要自作主张。”
虞无疾解释的话就在嘴边,却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给堵了回去,他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蔫哒哒地抬了抬下巴,“不是说要写契书吗?眼下也找不到旁人做见证,就劳烦一下吐浑单于吧。”
陆英一愣,是为了契书?
她知道出门在外,有些话不能做准,所以虞无疾那话虽然说中了她心中所想,却从未当真,怎么会……
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不等她回神,乌勒已经将契书递了回来,“父王答应了。”
西吐浑本来也没想让除了陆英之外的人过去,给这契书做个见证,不过是顺水人情。
虞无疾接过来,转手就递给了陆英,陆英却是指尖抖了一下才接了过去,上面写得清楚,的确就是先前他们商量过的内容。
虞无疾竟半分别的内容都没加。
她忍不住看了男人一眼,嘴角翕动,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吐浑重诺,立契可是大事。”
吐浑单于拍了拍手,有人去备了香案和祭品来。
“背弃契约者,当被天诛。”
吐浑单于雄浑的声音宛如钟鼓,轰鸣在陆英耳侧,直到在对方的见证下,两人各自摁下手印,又离开了吐浑大帐,陆英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现在,可安心了?”
虞无疾大步走过来,陆英抬头看去,眼神十分复杂。
“你真的想好了?”
西吐浑的位置至关重要,要往西去,必须要通过这里,吐浑部族又素来重诺,若是虞无疾只是想借此让她放松警惕,好为以后图谋,那可就打错算盘了。
吐浑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虞无疾指尖抖了抖,他看得出来陆英身上仍旧有戒备和警惕,可和先前相比,给人的感觉却已经截然不同。
先前的她锋利冷硬,浑身上下清晰地写着闲人勿进四个字,现在虽然仍旧不好招惹,身上却终于有了一点以前的影子。
他心下欢喜,商路对她而言,果然是命门,自己这一步走得很对。
“言出必践,落子无悔。”
他说得认真,“我是为了商路而来,可从来没想过要占为己有,更没想过要对你做什么。”
陆英捏紧了手里的契书,以往这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现在却由不得她不多思量几分。
不管虞无疾是真的从来都没动过抢占商路的心思,还是在见识了大漠的凶险之后放弃了,局面对她而言,似乎都没有那么糟糕了。
她好像,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但她却并不敢将这情绪显露出来,只微微颔首,“我记下少师这句话了。”
萧栖时赶了马车过来,她不再多言,将契书塞进袖子里,抬脚要上马车。
“陆英。”
虞无疾却又喊住了她,她心头一紧,本能地又生了防备,回头看过来的时候,脸上却并无异色:“于公子还有事?”
一个布袋子被递了过来,陆英还有印象,刚才她亲眼看着虞无疾将桌子上的果子都装了进去,连大王子桌上的都没放过。
此时那袋子满得几乎要合不拢,入眼的都是紫红色的饱满果子。
“没见你动这果子,其实味道不错,是大周没有的东西。”
陆英有些愣住了,所以虞无疾装这么多,还舍下脸面去和大王子讨要,是为了让她尝尝?
原本看着就有些沉的布袋子,此时看来似乎更重了些,她迟疑着没有伸手。
萧栖时替她接了过来。
虞无疾也没在意,翻身跳上马背,去前面引路了。
不多时,身后响起车轮滚动声,是马车跟了上来,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瞧见车窗仓皇被关上。
他摩挲了一下缰绳,嘴角忍不住一咧,陆英在看他。
“胳膊都要让人捏折了,您还笑呢?”
单达忍不住开口,不大理解他在抽什么风。
虞无疾心情好,也就多了几分耐性,虽然有些事情没有明说,可他能感觉得到,陆英和他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很多。
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他正要和单达解释,耳廓忽然一动,他勒住缰绳,“停下。”
单达立刻勒停了马,抻长了脖子到处看,周遭一片寂静,除了他们这一行人,连只鸟都看不见。
可他仍旧警惕了起来,对虞无疾的判断发自内心的信任。
马车经跟着停下,后面押送吐浑单于赠礼的几个吐浑兵士也止住了脚步,用吐浑语叽里咕噜地问了几句话。
日升打开车窗探出头来,目光遥遥定在西北方,不多时那处便扬起沙尘。
陆英似有所觉:“是不是又遇见马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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