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虞无疾还没有回来。
想着居定侯先前的行事风格,陆英毫无睡意,索性穿好衣裳起身。
外头无人值夜,想来是虞无疾还在府里,她紧了紧衣裳出门,迎面便是一对巡逻的护卫,瞧见陆英站在门口,众人连忙侧身立在路旁,朝陆英见礼。
陆英本想问一句虞无疾的位置,可话在嘴边转了几圈都没能问出来,她莫名觉得窘迫,仿佛问虞无疾的行踪是一件很难以启齿的事情。
大约是以往从来没有问过的缘故。
府卫却是不点也透,见她站在旁边既不说话也不走,咧嘴笑开:“夫人是要问少师的行踪吗?他在书房呢,刚才咱们巡逻的时候,还看见他在书房门口骂人。”
话音落下他似是觉得这话有损虞无疾的形象,又连忙解释:“少师平常不这样,这次大概是真的很生气,夫人别多想。”
陆英连忙摆摆手:“你们去忙吧。”
府卫没动:“夫人若是去见少师,咱们护送您过去。”
陆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若是让这些人护送她过去,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深更半夜去找了虞无疾?
她开口就要否认,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自己怎么又开始奇怪起来了,都成婚了,不管私下里两人如何,面上都是夫妻,她半夜去找人,也是合情合理的。
她在矫情些什么?
“走吧。”
她着实也怕半路上再遇见个居定侯的刺客,对方那诡谲的态度,让陆英觉得对方做出什么事来都有可能,有府卫跟着也安全些。
只是这不算长的一条路,走得陆英浑身不自在,等看见点着灯烛的书房时,她长出一口气。
“你们去吧。”
她连忙开口,府卫们再次见礼,很快转身走了,陆英揉了揉心口,这才走近了些。
单达不在,门口是两个眼生的府卫,陆英有些担心他们不认识自己,正想着先自报家门,两人就让开了路:“夫人来了,您请。”
陆英脚步迟疑:“还是先通报一声吧,万一少师不方便……”
“夫人又不是旁人,不需要通报,您请就是。”
府卫笑嘻嘻打断了她的话,陆英心跳有一瞬的不稳,却又强行压了下去。
“那就多谢二位了。”
她还是抬脚走了进去,在门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敲了门。
“进来。”
陆英这才推门进去,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明明书房里只有虞无疾一个人,气压却很低沉,让人不自觉就噤了声,连呼吸都放轻了。
男人伏案在写什么东西,哪怕知道有人进来也没有抬头,从陆英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他眉头皱得死紧,脸色更是漆黑如墨,显然心情十分不佳。
她有些后悔这时候过来了,她不想和暴怒中的人相处,他们日后还要相处一段时间,她不想哪句话说得不对,就造成糟糕的后果。
就像当初陆夫人给她的那一巴掌。
何况,对方的暴怒还极有可能和她咬的那一口有关系。
“怎么不说话?”
虞无疾冷沉的声音响起,仿佛一道鼓槌砸在人心上,陆英转身就走。
察觉到动静不对,虞无疾遽然抬头,大约以为是不速之客,他眼底杀意迸射,可瞧见那道熟悉的背影,他瞬间变了脸色。
“陆英?怎么是你?”
陆英不得不停下脚步,却没回头:“我来得不是时候,也没什么要紧事,等你忙完吧。”
她抬脚要出去,虞无疾疾步追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怎么会不是时候?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睡?做噩梦了?”
语气一如既往,温和中带着几分关切。
陆英却觉得十分不真实,她侧头看过来,却在对上虞无疾连忙的瞬间,脑海里蹦出个荒谬的念头来,他会不会还是一脸阴沉呢?
然而面前的那张脸,和声音一样温和。
陆英突地松了口气,她低头看了眼男人紧抓着她的手,一边挣脱,一边摇头:“没有,就是想来问问,是不是居定侯又生事了,若是又从我身上作伐子……”
虞无疾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深更半夜的,夫人好歹说点中听的。”
陆英嘴边的话被生生堵了回去,一时竟拿不准是该先扯开哪只手。
好在虞无疾自己识趣,指腹在她唇间一抹就松开了,随即将她摁到了椅子上,将她的手包在手心里揉搓,“出来怎么也不拿个手炉?这么冷。”
他似乎也没有自己刚才看见时的那么生气。
陆英琢磨着,他现在应该还能冷静的交流,提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下来。
“你刚才,是为什么发怒?”
提起这个,虞无疾脸色又变了变,却没再黑脸,只是叹了口气:“倒也不是发怒,只是有些无力,朝廷啊……”
他起身去书案上拿了封信过来,交给陆英后便抓着她另一只手继续揉搓。
陆英眼睛逐渐睁大,这信竟是在暗示虞无疾找个替罪羊出来,了结青州的案子,不要再牵连旁人,他们甚至还拒绝了赈灾粮的调拨,说是国库空虚。
陆英被最后那句话气得手抖,那么多的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