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开c车间的大门,蔡恒星便感觉自己被热浪和噪音包围了,宽敞的通道两旁,每台机床都在闪烁运转,每个老师傅旁都围着两三个实习生,蔡恒星没走几步就开始淌汗,掏出裤兜的bp机看了一眼。1995年8月31日17:57:23。
就在他低头看bp机时,听到旁边一个比机器噪音还大的呵斥声。“你是哪个车间的实习生?没戴工牌不能随便进车间,你师傅没教你吗?”
转头一看,一个看上去约摸五十来岁的老师傅正在教训一个低头垂目的小伙子,旁边其实还站着两个差不多的男生,不过那两个男生脖子上挂着实习生厂牌。
蔡恒星怕孩子们被凶巴巴的老师傅吓倒,轻声问有厂牌的两个男生:“他是你们同学吧?”
实习生们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那你是哪个班的?怎么没有厂牌呢?”这句话是问低头男生的,蔡恒星的声音很温和,他不想给这个小男生留下职场的第一个阴影。
那孩子的头更低了,只能看到他头顶的两个发旋,声音也是小小的。“洗脸,忘在厕所了……”
“那快点去拿吧,别掉了,不然出不了厂。”
那孩子如获大赦,头也没抬地往车间另一头跑了,蔡恒星本想喊一句厕所在一号楼两头,马上又想到中间楼道还有一个放清扫工具的小厕所,正在打卡机下方,也许他的厂牌便落在那里。
“没事了,你们继续忙吧。”在蔡恒星和颜悦色的声音里,师傅和实习生转向了机床。
蔡恒星继续汗流浃背地巡视车间,又看了一次bp机上的时间,确认打点打卡下班后,脚步轻快地出车间右拐上楼,等钟打卡。
嘭……
蔡恒星一个激灵,在座位惊醒过来,他发现自己坐在大会议室内,长圆会议桌边围了一圈长发电子厂的高层领导,副总经理正拿着几张稿纸在念,会议桌顶端端坐着董事长林启衡。今天是月初例会,公司所有中高层都到齐了,所以蔡恒星才坐到了第二排,也幸亏坐在第二排,刚才打盹睡觉没被人注意。
1995年8月4日14:51:28。离每天出现在他噩梦的那个爆炸时间还有27天,今天的梦境又出现了一些新内容,算下时间似乎又多了一分钟。
蔡恒星此时已经完全醒了,冷汗涔涔而下。一来为自己在高层会议上睡着后怕,二来依旧困在这个每天多解锁一分钟的噩梦里。正是为了不做噩梦,他今天特地没有合眼,结果中午不睡下午崩溃,困得他在高层会议睡着了。
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开始认真地想一个问题,这是命运的预警吗?梦里的细节他现在都能清晰地回想起来,但梦里的自己却对大爆炸一无所知。
是的,这是一个bug,8月4日的蔡恒星有31日会大爆炸的梦境预警,可在梦境里,27天后的他却没有预警记忆,否则无论如何他都会在现场警觉的,哪怕逃走也行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今天梦里出现的陌生实习生也是,细想起来他却没有看清那男生的脸,因为他全程没有抬头,这在当时的情景问题不大,可在一个几分钟后就要大爆炸的现场,这个人很可疑。好在蔡恒星清晰地记得梦里那个老师傅的模样。这是有爆炸噩梦以来,他清晰记得的第一张脸孔!
如坐针毡地又熬了一个小时,会议终于结束了,蔡恒星拔脚便跑向了c车间。机器运转正常,工人师傅都在,但今天没有实习生。车间主任一听蔡恒星描述的样貌,立刻脱口而出:“你说的应该是泰叔!”
车间主任带着他直奔一个机床,远远看到在机床前操作的老师傅,蔡恒星的心就狂跳起来,真的是刚才在梦里见到的老师傅!天知道,蔡恒星确定自己之前对这个人毫无印象!
趁着等师傅忙完的当口,蔡恒星注视着他厂牌上的名字——陈泰。虽然两位领导站在一旁等,陈泰却旁若无人地继续忙活着,这是一个五十岁左右或者更老的男人,神情颇有些倨傲,跟梦里那个训斥实习生的模样果然是一挂的。
蔡恒星还有一层惊讶,为什么厂里会用年龄这么大的工人?他都戴老花镜看机器屏幕了,不过看起来业务很娴熟,车间主任介绍着:“泰叔是我们车间最牛的师傅,他一个人可以同时开7、8台机器!”
蔡恒星肃然起敬。
“现在不行了,老了!”泰叔叹气。
仔细看泰叔,虽然显老,可花白头发、赤面浓眉,着实有些威风凛凛,不开口的话还以为是个红军老战士。他说的是一口广式普通话,又让蔡恒星多添了几分亲切。“泰叔是广东还是广西人?或者就是埔岭的?难得在厂里见到本地人呀。”
泰叔的脸拉长了。“打份工还挑出身吗?走走走!别妨碍我做事!”
车间主任捅了蔡恒星一肘,两人脚底抹油溜了。
“以后你跟泰叔说话要注意点,他以前可是大电子厂的老师傅,c的师傅一半都是他徒弟,资格老,脾气也大!”
“好,我以后一定对泰叔恭恭敬敬。对了,为什么今天没看到实习生?”
“哦那批新人要20号之后才分到我们车间实习。”
“你们一共分了多少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