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恒星看着办公桌上一个猫咪造型的粉色大肚杯,它的瓷盖上有两只猫耳朵把手,猫耳盖与大肚杯身连为一体很是可爱,在这个散发着男性气息的办公兼休息室更是别具一格。
见他端详着自己的杯子,站在他对面的文员林丹璇脸上泛起了红晕,她梳着卞卡头,长着一张国泰民安脸,是典型的埔岭本地女孩长相,性格应该也很埔岭,就是和蔡恒星的外嬷(外婆)、阿妗(舅妈)们类似,会拿着牙刷刷瓷砖缝,把家里收拾得洗手间都能睡人的那种女人。“这个……是在友谊商店买的。”
“挺可爱的,免税店的东西不便宜吧。”蔡恒星顺口道,他的消费观念还是实用为上。他很少去免税店消费,那里的东西虽然很紧俏,但之前只收外汇劵,而这一年国家已经停止流通外汇劵开始回收,现在外汇劵兑换价直线上升。
“还好,72块。”
本来已经挪开视线的蔡恒星吃惊地看了一眼林丹璇。72块外汇券买个杯子是什么概念?见叶知秋,两个判断:第一,长发文员月工资680,食堂打饭15块一餐,能消费72块钱杯子的人,家境和眼界都不是普通人,这份工作就是林丹璇结婚前的一个过渡;第二,林丹璇能进长发并在车队当唯一的文职,是有些裙带关系的,和他一样。
不过这些跟蔡恒星没关系,纯属没话找话,他转头看着空荡荡的休息室。“他们快回来了吧?”
“应该快了,除了出车的几个,其余人都在一号仓库,今天给实习生培训,看叉车运货。”林丹璇的声音很是温柔。
“那我先走了。”
“蔡主任慢走。”
蔡恒星漫不经心地掏出bp机看了下时间——17:55:19。走过休息区的几排长木椅,扫了一眼阅读架上码得整整齐齐的几排报纸,以及阅读架旁边的高柜架上几排有把搪瓷饭缸,第一个饭缸的黄漆名字很显眼——解一点。
蔡恒星走出了车队休息室,朝二号楼走去。
蔡恒星满头大汗从床上坐起,喘息了好一阵才完全清醒,今天是8月6日周日,他好端端地睡在自己的床上,没在工厂没有爆炸,但距离他上一次噩梦仅仅过去了几个小时。这个每天循环一次的噩梦还真是会卡点,照旧,今天也多解锁锁了一分钟爆炸前的细节,31号这天,他居然在去二号仓库前去了不在巡视路线内的车队休息室。
今天解锁了一个重要信息,文员说车队的人都去了一号仓库给实习生培训,这也意味着车队近二十名司机、数量不明的实习生、4个仓管员和6个装卸工,统统都在爆炸区。
“看叉车运货。”蔡恒星脑子里响起了文员那句话,现在他可以百分百确定,做为全厂最好的叉车司机,解一点在劫难逃。
距离大爆炸还有25天。
这时,躺在床头桌上的bb机嗡嗡地震动起来,蔡恒星拍拍隐隐作痛的脑袋,想骂娘。好不容易的周日,大清早地谁call他!
蔡恒星,你欠我的人情还算数吗?算数的话就来五星旅社。有男的在,别瞎想。
像烫手一样,蔡恒星把bb机扔到了床角,过了一会,灰溜溜地又捡了回来。江湖事江湖了,这份人情早还早超生。
起床洗漱收拾停当,家里静悄悄的。蔡恒星轻手轻脚张望,看到母亲的卧室门开着,凌乱的衣物、饰品和包包堆了一床,出门前她肯定又试搭了好几套衣服才选定了行头。见母亲不在,蔡恒星松了口气,轻敲了下父亲虚掩的房门,推门而入,只见父亲象个泥塑一样坐在窗前,他面前摊了一桌子照片,那个老得到处掉漆的佳能胶片机也静静搁在桌面,然而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桌上,而是呆呆地看着窗外。
“爸。”蔡恒星走进去,顺着父亲的视线看向窗外,外面什么也没有,灰蒙蒙的天,台风欲来。
蔡家辉如梦初醒。“你起床了?粥在锅里。中午想吃什么?”
“我要出去一下,不用等我吃饭了。”
“又要加班?”蔡家辉眼里掩饰不住的失望。
“厂里有点事……”蔡恒星含糊地说着,他知道父亲等了一周就盼着周末能和自己呆上一天,可父亲是个没嘴葫芦,他也是个不会尬聊的,除了聊吃喝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就象现在,他努力挤出一个笑,“你怎么不出去拍照呢?这张鸟拍得真好!”
见儿子拿起一张黑白照片端详,蔡家辉脸上也有了一丝笑容。“等了两个小时才打到的。周末人多,会惊了鸟,还是上班时间去比较好。”
“拍挺好的,爸爸加油……你,也可以拉琴呀!”蔡恒星看向墙上挂着的一排二弦、提胡和椰胡。
蔡家辉的视线移到琴上,笑容变得苦涩起来。“没人听了,还扰民,不拉也好。”
蔡恒星搜肠挂肚也没想出什么更好安慰父亲的话,只得偷偷按了bb机,让它滴滴叫了起来,然后装作着急地看一眼。“哎呀同事在催我了,爸,我先走了。”
“带上粉粿,我刚做的……”父亲在身后追着说。
骑坐在摩托车上,蔡恒星吃完了父亲硬塞的两个粉粿,他知道这是父亲五点早起为他忙活出来的。其实蔡恒星对吃不讲究,从小家里就不怎么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