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咸阳县令来告状了。
那位新封的安登君、王昂还有陇西侯的长男,将集市上的丝缯一扫而空。
引得城内丝缯有开始加价之势,不敲打敲打怕是要民怨沸腾。”
“难得来一次咸阳,买些缯物是应有之义。”放下手中的简书,冯去疾看向李斯道:“再者这样的小事,你还与我说什么,派人过去知会一声不就行了。”
李斯半认真半说笑道:“安登君如大秦心头肉,我可舍不得让人过去敲打。”
冯去疾撅了撅胡子,侧目看向李斯哭笑不得道:“你舍不得,便让我去做这个恶人?”
李斯捋了捋胡须,笑吟吟道:“玉不琢不成器,算不得是做恶人。
他现在就像是长在田边不远的树木,咱们得让他朝外长。
不然年年都落下些树种,恐怕很快就能长成大片的林子。
到时旁边的耕田可会被欺的没法耕种喽。”
冯去疾眼眸中的目光一凝。
李斯话中的意思他听得明白,可眼下安登君正被陛下宠信,而且人也确实是不可多得之才。
李斯这老狐狸都这把年纪了,居然还那么争强好胜。
况且眼下大秦朝堂与先前未一统时也大为不同。
不再是之前几个或是一群人随意坐在一起商议过后,即便是无官无职也能主事。
现在三公九卿各主一事,且与各府的官职都是有数的。
能主事的官职只要任上之人不犯错,不是陛下想随意用哪个老秦人便能启用的。
再者边地与一些郡地也极为缺少人手,陛下除了启用一些老秦人也无人可用。
更何况如今的老秦人,已经不似当初的老秦人。
几十年的落寞不但各家人才凋零,能去边地做个屯边的戍卒都极为满足。
只一个阴差阳错成了老秦人的安登君一人,对关东公卿构不成威胁,也没必要构成威胁。
越是聪明的人,遇事越会反复衡量。
安登君与关东士卿没有仇恨。
随着今后逐步担任要职,也必然会明白与关东士卿是合则两利之事。
而且安登君的职位越高,对于关东士卿越为有利。
甚至是老秦人以安登君为首后,还有可能在安登君的斡旋下与关东士卿彻底和解。
可以说李斯这次是方方面面都想得差了。
最可恶的是,要他先去试探陛下的真正态度,真是其心可诛。
沉吟到这,冯去疾轻笑着摇头道:“我没你那一肚子学问,可做不来育人之事。
再者除了陇西侯,怕是上将军也是他半个先生。
而且就是些小事而已,你急着雕琢反而不美。”
李斯见冯去疾往后躲,心中暗骂了一句老匹夫,面上笑吟吟道:“大秦得这样子一个大才可不容易。
安登君今后很可能是要拜相的,总不能任着他长歪。
陇西侯与上将军也不会眼见着大秦所托非人。
我安排咸阳县令,你再派个幕僚一同过去说说。
总归要安抚一下咸阳的民怨。”
冯去疾目光中带着玩味道:“多买些丝缯算不上什么大事,更说不上犯了哪件律法。
我们若是过去说说,不但显得不近人情,更是无理无据。
依我看还是随他去吧。”
李斯眉头略微动了动。
冯去疾这老匹夫今日是怎么了,这样一件小事居然也会拒绝。
他话中的意思,他也不信冯去疾听不明白,可却依旧如此,真是有些奇怪。
想到这,李斯打着哈哈道:“看来是我急了些。
不过右相的说辞,可像是宠溺家中子孙所言。
莫不是被送了些纸张,便不好开口了吧。”
冯去疾同样打着哈哈道:“能提到纸张,看样子你也收着了,咱俩没也别笑谁。”
轻轻叩了叩案几,冯去疾不愿再纠结这个事,对李斯笑吟吟的继续道:“你我要忙的事情都不少,下边的人也是如此。
安排咸阳县令过去瞧瞧就好,用不着你我左商右议。”
看出李斯还有再要劝说的意思,冯去疾轻叹一声道:“安登君还兼着少府的御府郎。
他采买些丝缯之物再是正常不过,莫要因好意反而生出了误会。”
李斯眉头一拧,“误会?这能生出什么误会。”
“都这把年岁了,遇事还是那么执拗。”指了指案几上的简书,冯去疾脸色一正道:“平西策都是这小家伙琢磨的,陛下又给了少府里的官职,还看不出是怎么回事?”
“什么平西策,我怎么不知晓。”
惊讶的询问一句,李斯抬手就拿起冯去疾指着的简书。
飞快地将内容看过一遍后,李斯心中既发凉又愤怒,不过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忙的连这个都没来得及看,若不是右相提醒,还真是容易出了误会。”
顿了顿,李斯捋了捋胡须,皮笑肉不笑道:“可若是这样,更不该四处采买丝缯。
这样的做法无异于因公厚私,于德行上有亏。
更该告诫才对。”
冯去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