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官吏、学者以及黔首们因欣喜而引起的沸腾,关中以外豪强们的沸腾则出自于恨意与愤怒。
而愤怒的缘由很简单,能成为豪强的都是原六国的贵族。
对他们而言一城或是一地的豪强,根本入不得眼。
如果六国复在,他们的权势不但滔天,依旧可以为所欲为,攫取的利益也比窝在一地不知多上多少倍。
尤其是六国王族之人,失去权力与荣光的滋味让他们彻夜难寐。
失去往日对下的予取予求只能偏安一隅,更是让他们对大秦见不得以一点好。
大秦的任何利好消息,对于豪强而言都是滋养生出更大恨意的养料。
有人恨秦王政为何还不死。
有人恨北地的胡人为何不能杀死更多的秦军。
也有人恨新冒出的黄品,为何会助纣为虐。
更有人恨那些儒学之人的懦弱,险遭焚书之下不但不知反抗,只是舍以小吏便如饿犬扑食一样扑了过去。
在阳夏的青壮欢呼雀跃之时,各地的豪强都关上了院门,窝在屋内以破口大骂来宣泄愤懑。
“许秋车与沈成这两个老匹夫简直猪狗不如,愧对先王在稷下学宫对他们的厚赐!”
“他们与秦王政一样该死,都忘记当年他们都是从稷下学宫得以扬名。”
坐在首位的田儋脸色阴沉地将酒樽里的酒水一饮而尽,看了看两个弟弟道:“还有这恨意便好。
当年从临淄迁到狄县,就是为了再次反秦。
十几年的经营,狄县之民的民心已经尽归我等。”
亲手给两个弟弟的酒樽满上酒水,田儋冷冷一笑,“其余五国与我等一样的还不知有多少。
秦王政笑不多久,待各家的力量积蓄的够了,就是秦王政与秦国覆灭之时。”
轻轻拍了拍案几,田儋朝着门外努努嘴,“今日只管畅快地骂,明日则要下到乡里去做做样子。
另外,墨门将总坛迁到九原是传闻,可那个半胡儿接任墨门钜子并不是传闻。
秋收过后各自挑几个可看人手派去九原。”
听了田儋之言,两人眼中同时目光一闪。
这个谋划可谓好到不能再好。
以那半胡儿的官职来看,将人手安插到墨门,与安插到秦人更卒中无异。
若是在九原谋划的好了,指不定将来还能够遥相呼应。
田荣与田横相互对视一眼,举起酒樽将酒水一饮而尽。
而在此时,相距八百里的下邳城外的一座庄园内,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也同样在把酒樽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不过在家臣要将酒樽再次将酒水满是上时,青年男子却挥手拒绝,“每日只吃一樽,规矩不能破掉。”
“公子有如此大毅,下一次定能将秦王政死于路上,为国相报身死之仇。”
将酒坛放下,与青年年岁相仿地家臣目光瞥了一眼泗水的方向,语气变得不满道:“公子辛苦经营齐楚边地十几载。
可只是一道诏令就有人想要去九原,都是些亏了心的腌臜货。
还有那些出身咱们韩地的学士与学生,居然没有一个如公子非那样一心为国的。
居然自甘堕落的委身那个新蹦出来的半胡儿。”
说到这,家臣心中愈发气愤,对那名青年撅着大嘴道:“公子,待过个几年复国后你又成了王相,一定要好好羞辱羞辱这些没骨气的。”
青年男子闻言,苦笑两声道:“过个几年便复国?
你说得倒是好轻松。
可我张良纵是有天大的本事,时运未到之际,又如何能轻易杀了秦王,灭了秦国。”
察觉出说得有些过于颓废,青年男子脸色一正道:“不过秦国已经离着覆灭不无远了。
若是急些,再有博浪沙那样好的机会必能成事。
若是不急,能亲眼见着秦国自己倒下。”
家臣疑惑道:“秦国自己倒下?这是什么缘由。”
张良抿嘴笑了笑,意味深长道:“缘由就出在那个安登君的身上。”
见家臣脸上依旧带着不解,张良半眯着眼睛道:“嬴政自己坏了秦国的规矩。
对一个胡地回来一年之人,先是赐字赐婚,紧接着又是封君赐之高位。
最荒唐的是任由其对博士打骂,且为了表示宠信还收为假子。”
略微顿了顿,张良露出嘲讽地笑意继续道:“纵是那半胡儿再有功勋,能大的过李斯?
亲佞就意味着嬴政已经开始走上昏聩的路。
早死些或许秦国还能多挺些时日。
死的晚了怕是要眼见着秦国覆灭。
不过这样也好,让嬴政也亲身尝尝国破家亡的滋味。”
看到家臣终于露出恍然的神色,张良摆了摆手,沉思了一阵道:“嬴政既然做了局,接下来九原会变得极为热闹。
安排几个儒生去九原学宫,再挑些信得过的卫士前往戍边。
给嬴政这个局添把火,看看是他能灭了火,还是能引火烧身。”
此刻与下邳相隔千里的吴中。
与张良年岁相当的项羽,用力将手中的长剑掷于府内的地上,脸色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