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东苑。
沈从安的小院里驾着一个碳炉,上面看着一只肥鸡,还有一些红薯,肥鸡烤得金黄金黄的,红薯也开始散发出浓郁的香甜味儿。
炉边是沈从安和沈默,父子二人一边烤火,沈从安一边抽查沈默的学习状况。
“羔裘豹祛,自我人居居。岂无他人?维子之故。羔裘豹褎,自我人究究。岂无他人?维子之好。”
沈默按照沈从安的提示,将相应的内容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
他背得很流利,可见是用了功的。
“那默儿可知其中深意?”
沈从安目光温和地望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明明只是和自己有一丁点血脉,并不亲近的人,却让沈从安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孩子他要守护到底。
或许是他瘫痪时这孩子的坚持,也或许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那些他只能听到声音,却不能动的日子,沈默都会抽空去看他,每次都要等看守他的小厮赶人,沈默才会离开,这般可爱的孩子,让他如何不动感情。
纵然他以后有幸有个一儿半女,恐怕也不见得有沈默这般优秀。
沈默略一思索,答道:“此诗以羔裘之华美,反衬人情之冷漠。讲的是为人处世当怀谦逊之心,不可因自身条件优越而自高自大,忽视他人感受。即便身处高位,亦应铭记‘岂无他人’,待人接物需以诚相待,珍视每一段情谊,不可因私欲而疏远真正对我好的人。”
沈从安眼中闪过赞许之色,他轻轻拍了拍沈默的肩膀,沈默去白鹿书院不过半月不到,便已经懂得这么多,记得这么清楚,实在难得。
“默儿理解得很正确,学问之道,不仅在于识记,更在于领悟与应用。你能将所学融入日常思考,实为难得。那这红薯,就当作是给默儿奖励。”
说着,他拿起一只烤得金黄酥脆的红薯,递给沈默。“鸡腿还没熟,熟了也是默儿的。”
沈默接过红薯,用早就准备好的破布隔着放在膝上,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瞥向门外。
“父亲,婉姨真的不回来了吗?”
府里出事的时候,他还在书院,所以并不在场,他所了解的,也不过是虚璟掐头去尾告诉他的。
没有谢婉如的沈府,让小小的沈默没了安全感,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是沈从安如何宠爱,都给不了他的那种……来自母亲的那种疼爱。
沈从安点头,他不想骗沈默。“嗯,你小师叔应该也不会回来了,你若还想要习武,我会帮你寻一个师父。”
虚璟是谢婉如的师弟,谢婉如都不在沈府了,那虚璟自然也不会再来这里了,他们本不属于沈家。
“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又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他们了,只是暂时的而已,你以后还是见到他们的。”
沈从安解释道。
“那婉姨以后就会幸福吗?她离开沈府,就不用再委屈自己了。父亲,我知道婉姨在这里不快乐,可是我还是想要和婉婉姨住在一起,我知道以后不行了……可我……就是想。”
沈默说着,泪角慢慢地盈起了泪珠。
如果没有谢婉如,他就不会被留在府上,他可能会和书童小壮一样,只能给富贵人家当个小厮,而不是如今的小少爷。
他的一切,都是因为婉姨才得到的。
而且婉姨因为他,和沈家太多人吵过架了,从而得罪了不少人,此刻的沈默甚至觉得,谢婉如的离家也有他的原因。
“默儿,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她离开我们沈家是对的,因为这个家,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沈从安有几分无力,他从未想过挽留谢婉如,因为谢婉如本就不该嫁进沈府,亦不该困于此。
“嗯。”
沈默点头,用衣袖擦去眼泪,才开始小心翼翼地剥红薯。
有些道理他并不明白,例如和离于女子而言是什么意义,可婉姨离开沈家会更幸福,这一点他记在了心里。
前世谢婉如被陷害的时候,这个家只有沈默会在意她,今生她要和离,竟也只有沈默舍不得她。
沈念安狼狈不堪地跑回府,还没有换好衣裳,北苑那边就催他过去。
皇上让他教好儿子再说,其实就是给他留了面子让他自己请辞,否则一道圣旨下来,他们沈家才是真的没脸。
“让你去求个人你都求不好,这天大窟窿是你自己捅出来的,人请不回来,你这么早回来做什么。”
沈展这会儿史无前例的严苛,连沈念安回来得早一些,都要责备。
沈老夫人都不敢多说半个字,毕竟这么多年沈展几乎没有发过脾气,事事都是她这个当家夫人手拿把掐。
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他让沈念安折腾的官位都没了,如今是真的只有这么一个侯府的名头了。
“父亲,谢婉如不出府,我又进不去,我……是被人撵回来的,谢府外面都是乞丐,谢婉如就是故意让我难堪。”
沈念安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
他这一次明明是真的想给谢婉如道歉的,可是她谢婉如端着架子不愿见他,他能有什么办法。
谢家的人都会武功,他硬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