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真真刚从县衙携巨款回到庵里,就被妙和告知,其大弟已等候多时。
杨真真皱皱眉,把记忆拉出来捋了捋。
不知为何,原主的记忆被前世的记忆压制着,只要不刻意回想,平时占据脑中记忆的,都是三十七岁杨真真的过往经历。现在杨真真仔细回想,记起了原主俗名杨真,母亲王氏,父亲杨松,大姐杨芳,大弟杨虎,小妹杨梅,小弟杨豹。原主一般一年回家一两次,每次回时王氏总会给她半袋豆子一筐蔬菜,让她带回庵上,大弟一般秋收后会来看她,每次也多少带点粮食。
只是这几个至亲的人,在杨真真的脑子里却是模糊的存在,穿过来这些日子,杨真真一想起父母,就是前世的工会主席和小领导,他们的形象倒是栩栩如生,一点没因身处不同时空而发生变化。
此刻,一身补丁的杨虎正在庵后为打焉的白菜浇水,看到杨真真,丢下木瓢就走过来,还未开口先愁容满面:“二姐,娘病了,很严重,想看你一眼。”
看到浓眉大眼的杨虎,杨真真又觉得杨虎就该是这个样子。
“娘咋了?”杨真真急切地问,她感觉到自己的心疼,这个“娘”也说得很自然,看来原主跟家里的关系并不差。
“前些时感染了风寒,后来昏倒在田里,已经卧床不起十来天了。”杨虎擦了擦眼睛,“现在娘就想看看你,赶紧跟我走吧!”
杨真真点点头,快步走进庵房,向灭绝归还圣母像并简单说了去县衙给秦氏看病的情况,掏出那张六十两的银票递过去,又告知王氏病重自己要回村里看看。
师太喊住转身欲走的杨真真:“妙真,你娘病了,带几块豆腐和两斤豆子去,多陪她几天。”又迟疑道:“要不这银票你先带上,就着需要先用。”
“不行,这是公款。我带点豆腐豆子就行了。”话音刚落,杨真真已经来到门口。
紧走慢走,在杨真真腿酸脚软地穿过了一片又一片竹林后,终于看到了前面的小山村。算算时间,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虽然只有十来里路,但全是坎坷不平的山路,加上树上草上竹竿上都灰蒙蒙的,一点谈不上赏心悦目,视线疲劳,更觉累人。
只有阳光没有雨露,的确不清新。
这一路上,杨真真都在回想上马村的情况,原主以前对村里的事情并不上心,准确点说是对自己的家人都并不上心,对家人送她进庵里当尼姑,原主的感受是不仇恨不感激,这是她的命,接受就是。只是潜意识里,仍然期盼与父母亲人亲近,所以原主每年总要回家一两次,也喜欢大弟来看她。
村长叫啥名呢?杨真真头都想痛了没想起来,又不好意思问杨虎,毕竟这是个应知应会的问题。直到看见村里的房子,杨真真终于想起,上马村的村长叫杨大发,四十多岁,为人还算公正,两个儿子都在县里帮工,前年盖了大瓦房,算是村里条件好的。村长媳妇云氏,口直心快,风风火火一个中年妇女。遭灾的时候,村长两口没少帮助村里人,杨真真家都曾得到村长送来的几斤豆子。
至于其余的村民姓甚名谁,杨真真怎么也想不起来,估计原主也不认识。
上马村的住户,像杨真真家这样穷的,是大部分。祖祖辈辈都穷,丰年的时候能喝上三顿粥,灾年的时候就得野菜树皮和着熬,所幸紧邻宁安河,宁安河不曾断流,再是旱年也还有一口水吊命。
“二姐,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娘病得很重。” 17岁的少年用提着豆腐的那只手抹了下眼睛。
两人走进山脚下一个独门院里。说是院子,其实是高看了,就是四间茅草屋,用树枝简单围了一下的空地上胡乱放着几个竹筐和几根剖开的竹子。干燥的地面一层厚厚的泥灰,走得稍微快点都能带起一片。
进了房里,才知道家徒四壁是啥意思。
穷是真穷啊。桌椅板凳没长相完整的,厚重的包浆看得出它们的年纪。床是木板带层稻草那种,看着都会觉得烙得慌。讲真的,还不如桃花庵的配置。
黑漆漆的房间里,十四岁的杨梅正在喂床上的妇人喝水,抬头看见杨虎和杨真真,怯怯招呼:“二姐,你来了。”
局促地起身走到一侧,把床完全让出来。
杨真真扫了杨梅一眼,眉清目秀,秀秀气气,就是头发黄黄的没有光泽,皮肤也缺少小姑娘的饱满Q弹,一看就营养不良的样子,加上褪色的布衣短短小小,满是补丁,怕兮兮的眼光还躲躲闪闪,感觉就是很不自信。
再看床上的妇人,杨真真大吃一惊,这妇人怎么跟前世的母亲如此相似,唯一的区别就是前世母亲身材丰腴,爱笑,六十岁看着跟五十岁差不多,而床上的妇人瘦骨嶙峋,两眼深陷,皮肤干枯,嘴唇干裂,脸上布满六七十岁的皱纹。
那张和前世母亲相似的脸上挣扎挤出一抹笑:“真儿,你可回来了。”
杨真真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潮湿了:“娘,咋病成这样?”妇人虽然有些变形,但的确是工会主席的五官。
“过来让娘看看。”王氏边说边喘。
杨真真握住王氏枯槁的手。
“娘恐怕没多少日子了,娘最对不起的就是你。”王氏瘦削干枯的脸颊上爬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