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家里亲戚该来的都来过了,爷爷也给亲戚们都拜过了年。早早吃完早饭,爷爷领着几个孩子,一起去南山坡耪茅草。
刚入冬天的时候,南山坡上的茅草又厚又密,用耙子一搂就是一大堆,不一会儿就能搂一大挎篓。经过一个冬天搂划,现在坡上的茅草茎叶少了,只剩下一坨一坨的茅草根。这时候就要用大锄往下刮了,爷爷大伯和我爹在前面刮,大姑二姑拿着耙子在后面搂。三姑个子小,拿不起耙子,只能等大姑二姑把茅草搂成堆后,把一堆一堆的茅草装到挎篓里。
奶奶在家里刷锅的时候,二狗子她娘拿着线拐子,来我家串门了。冬天里纺足了棉花,正月里按习俗不能动针的日子,妇女们除了洗衣裳,就是拿个线拐子。这样,既不用拿针违背习俗,又能干些手头的活计。二狗子的娘一进门,一边手里拐着线,就给我奶奶讲了一件稀罕事。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大佬吹媳妇跟着张媒婆提溜着东西,领着傻混儿往西走了,傻混儿穿的光光滚滚,好像是去相媳妇。”
“你说的真的?你看见了还是听谁说的?”奶奶停下了手里的炊帚问。
“我刚刚来的时候碰见他们,我还没有问,她说给傻混儿提亲。说了她往西走了,没说是谁家闺女,不知道是咱村的还是外村的。你说腊月里大佬吹进监狱还没几天,过了年还没两天她就那么大阵张给傻混儿提亲。甭说他家那个傻混儿没啥出挑的地儿,就是个好的也不用这么着急定媳妇啊,图这时候她家的名声好还是啥的,真是精过头了。”
二狗子娘一边手不停的拐着线,一边吐槽傻混儿娘不着调的作为。奶奶一听就知道事情有点不好,昨天晚上傻混儿娘找我奶奶没办成事儿,后来我奶奶碰见她从张媒婆家里出来。这会她们往村西边去,十有八九是往张家二婶子家去了,就傻混儿娘那脾气,这一去又得闹一场龃龉。
我奶奶还拿不定主意出不出去看看,就听见街上传来了闹哄哄的吵架声,二狗娘从炕上出溜下来就往门外走,我奶奶也放下手里的炊帚跟了出去。一出门,就看见傻混儿娘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过来了。
“都一个破鞋了,还当啥千金小姐,还嫌俺家孩子懒,你家闺女勤谨到哪里了,整天耷拉着手在街里混转悠,也有脸说别人。”
“咋了老吹媳妇儿,大正月里谁惹你了?”
街边看热闹的人,有人好事儿就问傻混儿娘。早上冷,街上碰见的人不多,傻混儿娘憋着一肚子火一路走来,正等着有机会找人说道说道。一听有人问她,立马把她带着傻混儿去张家二婶子家里提亲,被赶出来的事儿,叽叽喳喳的都秃噜了出来。
“你说俺家傻混儿跟桃花家二闺女的事儿,早就成了明事儿了。俺家傻混儿给队里放羊的时候,不知道给过她多少东西,过个年就翻脸不认人了。她觉得她闺女做的事儿别人不知道,上年秋天俺家傻混儿和她家二闺女在一堆就叫成福家三闺女看见了,不信你们都去问问成福家三丫头,看有没有这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