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春天,村里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队里的土地分都给了各家各户。队里分地不按劳力,只按人口,不能下地的老人和刚出生的孩子,都算一口,我们家里人口多,分了十几亩地。
在生产队的时候,老奶奶就因为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不能下地干活。大伯在学校教学,大姑二姑我爹和三姑都在上学,家里只有爷爷奶奶两个能常年上工的劳力。
刚分地的时候,张家二婶子借着来我家里串门,话里话外说我大伯当个代课老师,不挣工分不挣钱,还不如直接回来种地。大姑二姑和我爹,也都是好劳力了,要是都退学,我爷爷奶奶能轻省不少。对于大伯教不教学,不知道大伯的意思,我奶奶没有明确答复。上学的孩子们,就是家里再艰难,我奶奶没有让他们退学的打算。
“我和成福谁也不识几个字,当了一辈子的睁眼瞎,出去买个东西有时候连个账都算不清。那二年还不兴考大学的时候,都咬牙供他们了,现在又时兴考大学了,有谁说不想上我也没有办法。这几个要是愿意上,我就让他们上,说不定瞎猫碰到死耗子,要是真的能考出去一个,咱家里也算出个公家人。”
“你看多少年了,咱村里出过一个大学生,保送的时候都保送不上去,更别说考了,也不知道你图啥哩。”
张家二婶子说的也是,自从分田到户,村里好几个上初中的孩子都退学回来种地了。我们家里除了二姑三姑上小学,大姑高中,我爹初中,都是好劳力,浪费在学校里实在可惜了。说不动我奶奶让我大姑二姑和我爹退学,回去鼓动她大闺女,让她大闺女和我大伯闹腾,她大闺女不听她的话。
“咱刚给人家定亲,你就想管人家家里事儿,这事儿你叫我咋给大龙说。再说了,人家家里孩子上学不上学,又不吃咱家窝窝喝咱家的米汤,碍着咱啥事儿了?”
“你这个傻闺女,咱家分了那么多地,你们都没有下过地,你爷爷奶奶一天天老了,你爹还放着羊,地里活叫谁干?光凭我一个人,使死我也干不完。他家里那么多壮劳力,要是都下地干了,他们家里活干完还能不来给我们家干。要是他们家自己的活儿都干不完,甭说帮我们,他们还得想着法儿叫你去给他们帮忙。”
“娘,就你心眼子多,我和二妮有手有脚,又不是不能干活。咱家里的活咱自己干,咱不用他们家的人给咱帮忙,他们家的活是他们自己的,有空了咱给他帮忙。咱家要是有活,我傻了才会放着自己家的活不干,去给他们家干活。”
“你这个傻闺女,咋这么缺心眼儿啊,我说了一百遍也和你说不通。反正你就是得去给大龙说,他要是敢不答应,你就给他说退婚。”
“娘,我看你是越来越糊涂了,当初你非得说大龙以后有出息,他家里是正经人家。非逼着我同意定亲,也不顾咱两家关系不大好,自己托媒人说媒。现在刚刚好点了,你又要哪一出,我真是服了你了。你愿意咋就咋,反正我不去说,我也不退婚。你要是敢去退婚,我一辈子也就不找人家了,在家里膈应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