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又一次被侍者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送了回来。程普、黄盖、韩当、祖茂四将望着日日沉迷于宿醉、浑浑噩噩的孙策,眉头紧紧蹙起,脸上写满了焦急与忧虑。他们一脸愁容,神色黯然地守在孙策的床榻之前,不停地唉声叹气,那一声声沉重的叹息,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发出,似乎在默默诉说着心中那无尽的失望与无奈。他们眼中的孙策,如今这般消极怠惰、安于现状,实在是令人倍感痛惜,犹如眼睁睁看着一颗璀璨星辰渐渐黯淡。
孙策宿醉刚刚苏醒,脑袋昏沉,用手绵软无力地扶着额头,眼睛尚未完全睁开,就迫不及待且有气无力地喊道:“水,拿水来。”四将此时心情压抑,沉浸在深深的忧愁之中,仿佛置身于黑暗的深渊无法自拔,因而谁也没有回应孙策那急切的呼喊。
孙策不禁侧身起来,这一动,脑袋里顿时如翻江倒海一般,又是一阵强烈的眩晕。待他费了好大的劲勉强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激灵。只见四将整整齐齐、齐刷刷地跪在他的床榻之前。孙策不禁惊道:“4位叔父,为何如此深夜仍不睡,守在我榻前做什么?”
程普将军率先开口,言辞恳切而沉痛,那声音仿佛带着深深的悲戚:“主公啊,您的父仇未报,兄弟妹离散不知去向,就连老夫人如今也尚未寻得,可您却日日在这西凉之地醉生梦死。难道您真的忘了这血海深仇吗?”
韩当将军紧接着说道,语气急切而激昂:“主公,如今局势艰难,我们当以复仇为重,重振家族雄风,万不可再这般消沉下去啊!想当年孙将军何等英勇,纵横沙场,威震四方,我们怎能让他在九泉之下寒心!”
黄盖将军紧接着劝道,神情激动,语调高昂:“主公,如今东吴百姓还盼着您能带领大家走出困境,恢复往日的安宁与繁荣。您若继续这般萎靡不振,如何对得起江东父老的殷切期望?”
祖茂将军也激动地说道,目光坚定而炽热:“主公,末将愿追随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只要您能振作起来,定能一雪前耻,重振家族荣光!”
孙策苦着脸说道:“四位叔父,我又岂会不知大仇未报?如今我们兵败前来投降兄长,你们也都看到了,兄长对我们百般呵护,关切得无微不至。而我等至此寸功未立,如何能向兄长开得了口?别的暂且不说,我们招募一群新兵前来,统共也就三千之众,还都是公瑾散尽家财招募而来。无论是兵器铠甲,还是将士们的营帐粮草,皆是兄长提供。若我等就这样拍拍屁股,吃干抹净走人,岂是大丈夫所为?”
韩当又急切地劝说,声音中充满焦虑:“主公,西凉虽好,终究非吾等安身之所。吾等身负血海深仇未报,如何能立于天地之间?”
黄盖也异常急切地说道,言辞激烈:“主公日日饮宴,难道这样便能为老主报仇不成?”这话无疑已经不是单纯的劝谏,而近乎是严厉的说教了。
但是孙策却并没有恼怒,毕竟这些人从他父亲起家开始,就跟随左右,经历了大小无数战争,风风雨雨,忠心耿耿。孙策脸上有些羞愧之色,又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嗫嚅着说道:“如今中原局势混乱,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仅凭我等这三千兵马,恐怕也无济于事。”
四将还欲劝说,马超却痛苦地扶着额说道:“叔父们的意思,伯父孙策已经铭记于心。只待我仔细思索后,想明白如何向兄长开口请离,还请叔父们稍作等待。”
孙策身负如此血海深仇,此仇不报怎当人子?众将看孙策着实痛苦不堪,满心无奈,便也只能默默地退下。
众将退下之后,孙策独自躺在床上,心中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五味杂陈。他深知那杀父之仇犹如高耸入云的山岳,沉重而压抑,若不报此仇,怎能慰藉父亲的在天之灵?然而,每当他想到马超对自己的深情厚谊和慷慨相助,又觉得若是贸然离开,实在是辜负了这份真挚的情谊,有愧于他。
一方面,那刻骨铭心的杀父之仇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在他心中肆虐,每一个回忆都如尖锐的刺刀,刺痛着他脆弱的灵魂。父亲临终前那满怀期待的眼神、家族曾经的辉煌荣耀,还有兄弟妹如今的流离失散,都如沉重的巨锤,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敲打着他的内心。他如何能够容忍仇人依旧逍遥快活,而自己却在这里贪图安逸、安享太平?每想到这些,他就悲愤交加,紧紧地握紧拳头,关节泛白,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率领兵马杀回中原,与仇人拼个你死我活。
另一方面,马超待他情真意切,不仅毫无嫌弃地收留了他们这群落魄的败军之将,还在各个方面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那三千兵马的精良兵器、坚固铠甲,还有将士们充足的营帐和粮草,无一不是马超的豪爽慷慨、倾心相助。倘若就这么毫不留情地一走了之,孙策觉得自己的良心将会受到无尽的谴责和折磨,定会被世人唾弃为忘恩负义之人,背负千古骂名。
在这激烈的矛盾挣扎中,孙策在床上翻来覆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难以入眠。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户静静地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那痛苦而纠结、扭曲的神情。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反复问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是为了家族的大义舍弃这难得的恩情,背负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