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气极反笑,不顾仪态地瞪着孟幼卿,“卿姐儿若真有心,今儿的秋日宴怎的不想着带你妹妹同去?这姐妹情深也就是在自家院子里说说罢了,出了门可就是六亲不认,瞧不起我们二房了。”
她将香囊甩至一旁,端起茶盏,“到底是我们老爷不争气,没有个爵位,以至于常德身上也没有个一官半职,幼蓉也不似她姐姐这般风光。说到底都是一家子骨肉,行哥儿既是在刑部里混的好,为自己兄弟说上几句好话又有何难?倘若我的常德有个差事,也不至于到今日的天地。母亲您说是与不是?”
孟幼卿垂首,险些失笑出声来。
纵是知道二叔母一家厚颜无耻,如今再听起来也是觉得有趣极了。平南伯府多大的爵位,父亲上朝尚且位于文臣之末,便是二哥也要一步一步通过科考才能在朝堂上混出一番天地。
那三堂哥不学无术,往日里沾花惹草险些闹出过人命来,二叔母怎的好意思为他面上贴金。
不过是仗着祖母疼他们,往日里也是口无遮拦罢了。
孟幼卿摞下美人拳,先瞧了老太太一眼,笑了笑,“婶母说的是。说起来三堂哥也确实该有些成算。听母亲说,今年城郊的庄子收成不大好,许是庄子里的老人拿乔,得需要府里的人去过过账。
“祖母是知道的,大哥哥平日在刑部奔波,二哥哥如今也正准备会试倒不开空。既是堂哥有闲,我倒是有个主意,不如就叫三堂哥随母亲同去庄子罢。有男丁傍身,我想着庄子里那些人也不敢耍滑。”
她这话一出,宋氏娥眉蹙成一团,“卿儿,不得无礼。”
杨氏更是立起身子,怒目圆睁,“你这是要把你哥哥当管家用不成?”
“我哪敢,”孟幼卿摇了摇头,“婶母误会了,我是想着三哥哥从前常行走江湖,也是替府中打理过咱们孟家的商铺。除了他,咱们这些人都不会,只盼三哥哥能多教教我们,日后我嫁了人也免得遭人嫌。”
“况且此番看的是祖父当年留下的产业,若只我们大房去看终究有理不清的头尾。有三哥哥在也是有个照应,婶母觉得我这法子可行么?”
杨氏张了张嘴,复又坐回去。
倒是老太太满目慈爱地拍着她的手,不住点头,“卿丫头这话确是周道。难得你这孩子有为家中筹谋的心思,比你两个哥哥都要强。”
瞧着宋氏,也难得的露出几分笑意来,“往日里不见你怎么说话,倒是将几个孩子教养的不错。既是如此,那便由着常德去,总好比在外头招猫逗狗的强。若是将来有个一星半点的出息你这做人伯母的也是面上有光。”
“婆母说的是。”宋氏心中虽有疑虑,又哪里敢忤逆婆母,只得老实应下。
待老太太面露倦意,众人起身告辞。孟幼卿扶着母亲回了扶华院,痛快喝了盏茶,才笑道,“母亲是不是想问,我为何要带上三哥哥一同看庄子?”
宋氏抚着女儿的面颊,轻声细语,“你倒说来听听。”
孟幼卿眉眼弯弯,“二叔无官职,二婶娘家陪嫁的铺子也没什么生意。父亲与大哥虽有俸禄,也只够维持府中的体面,举凡有用钱的时候还是靠母亲的陪嫁。这样的光景,三哥哥是哪里来的吃酒钱呢?”
宋氏闻言稍怔,旋即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你祖母帮衬的他们?”
秋曦顺着八角菱窗爬上贵妃榻,有几缕落上宋氏光洁的额头,为她添了些许暖意。孟幼卿忽地想起前世病死牢中的母亲,心头一酸,忙撇过眼去。
“其实祖母疼爱二叔一家,您和父亲心知肚明。”她借着吃茶悄悄抹去眼角的薄雾,“祖母的东西不涉府里公库,到底有多少田庄地契,又填补二房多少,您虽不知明细,大抵也是能猜到的。老太太多偏疼谁本是无妨,可是母亲,咱们不能叫二房拖了后腿,需得早早与之撇清干系,以免后顾之忧啊。”
她自认没什么天大的能耐,也没法提刀手刃那些罪魁祸首,可她总要为父母尽一尽力。
她扶上宋氏的手,“娘亲,不可养虎为患啊。”
宋氏上下打量着女儿,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与从前不同。
她生孟幼卿时在京中已算是高龄,没少被嘲讽“老蚌生珠”。好容易得的女儿,打小就被她和夫君视为掌上明珠,养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
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丫头的目光竟如此长远了?
她替怀中小人扶了扶珍珠钗,满目爱怜,“我的卿儿可做母亲的左膀右臂了。你有心,那母亲就得多教你,等将来你嫁了人自己搭理府里中馈,这些全都用得上。”
“我倒不想学这个,也不想嫁人,”孟幼卿贴着母亲撒娇,“我只愿常伴双亲膝下,为您和父亲尽孝,待日后哥哥们娶嫂嫂过门,多疼疼我罢了。”
没过两日,孟常德又恢复了往日插诨打诃的纨绔模样。
许是此番动静闹的太大,这两日他一直称病躲在房中,连请安都免了。如今刑部的案子一破,他又觉得此事与自己无关,加之大房分他打理庄铺的权利,很是得意起来。
孟幼卿挑起一角车帘,冷眼睨着他的背影。
杨氏生的貌美,孟府年轻一辈里只有这位三堂哥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