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偃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回道,“是臣管教不严。”
“孟卿有两个儿子,一个在刑部任职,另一个乡试夺得头筹,今岁秋闱只怕也会榜上有名。你这两个儿子可比朕的儿子省心。”
帝王似笑非笑地拨弄着茶碗盖子,“有两个好的就算了,孟卿操心过度,当心像朕一样成日被孩子们气得头疼。”
孟偃哪里听不出帝王的意思,俯身拜道,“臣多谢陛下。”
从武英殿出来时日光已渐晌午,段容与特地慢了半步,与孟偃同行。孟偃心中发急,又碍于皇宫大内不敢疾行。见着段容与松了口气,“你费心了。”
因着此事与孟家息息相关,孟常行为避嫌,被刑部尚书指派去查余下命案,权全由段容与经手。圣上没有因孟常德问罪孟家,也多亏有他的转圜。
孟偃拍了拍他的肩,“常行有你一知己,是他之幸。”
“伯父谬赞。此事本就与孟家无关。”段容与垂眸。他本就生得好看,官服勾勒身形修长如玉,愈发衬得他玉树临风,君子如玉如琢。
他唇角微翘,”圣上派您与静王同去扬州治理盐税,是圣上倚重孟家。圣上爱才,常行常寻两位兄长未来皆是朝中栋梁,万万不可叫他人耽搁了青云之路。”
“你言之有理。”孟偃上了伯府的马车,先行而去。
他在武安门前又立了会儿,薛春生的瓦蓝小轿抬到他面前,摞起半扇车帘问他,“你瞧什么呢?”
段容与回过神,“回大人,想起一桩有趣的事。”
她察觉了,还去做了。
薛春生只当他是发痴,摆了摆手,“圣上不曾怪罪孟家,你如愿了。”
“多亏大人明察秋毫,判案公正廉明。”段容与回笑,被薛春生笑骂了几句,叫上他一同离去。
孟偃回府时,府里大厨房正预备着午膳。
孟幼卿坐在正院内阁东窗前,就着日光翻着账本细看,玉白手指不时落在手侧的玉竹算盘上下翻飞,再一笔一笔在账册上记下。
听着外头丫鬟打千秋,孟幼卿赶紧起身,迎上来,“见过父亲。”
孟偃应了一声,想起二子昨夜所言,将女儿周身行动收尽眼底,心下稍宽。
他是严父,往日里不与孩子们亲近,竟不知女儿已长得袅袅婷婷、闺英闺秀了。
他扫了眼桌上的账本,欣慰道,“知道为你母亲分忧,懂事了。”
有丫鬟上来替孟偃更外衫,孟幼卿便端了茶盏来,轻声细语,“母亲操持府里中馈,日日辛劳,我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替母亲分忧了。”
孟偃接过茶来喝,“有长进了便好。”
他这几个儿女确实个个都好,只可惜有个二房。
可那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一家,老母尚在,又怎能轻易说出分家二字。
他不自觉地皱眉,孟幼卿顿了顿,转身回到案前拿来账本,
“我才与母亲说,想接手家里的铺子”
“哦?”孟偃不解。
“母亲为了府中各人用度费尽心神,近年来天灾不断,外头的收成也都不大好,府里往日里的体面还要用母亲的嫁妆维持。
“便是如此,省检下来的这些还不够三哥哥挥霍。外头街巷传言,红袖招的姑娘们吃穿用度都比伯府好。母亲可不正愁呢。”
孟偃面色发青,眉眼里多了些许愠怒。
阴阳账本一事他也有所耳闻,只是碍着老太太,他一时不好发作。母亲偏心罢了,二房无官无爵,理当如此。
可再浑也不该浑到东宫身上。他又想起帝王今日敲打他的话,立时后背发寒。
“你母亲辛苦。”他轻抚女儿的肩,“为父自有定夺。”
又吩咐丫鬟们请了宋氏回来,“你在你母亲这儿吃,为父去看看你祖母。”
孟幼卿勾出一抹乖巧的笑意,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等用过午膳,孟幼卿服侍母亲漱口吃茶,才坐下没一会儿,宋氏身边的大丫鬟迎春快步进来,面色焦急道,“老太太院儿里的妈妈来了,伯爷与二老爷在宁辉堂吵起来了,老太太动了好大的气,指着伯爷就要骂人,请夫人过去劝劝。”
“什么?”宋氏惊得起身,孟幼卿一把扶住她,握住她的手,“母亲,咱们慢慢儿去,别急。”
宋氏立时会意,吩咐迎春伴夏将东西拿了,一路前去宁辉堂。
没到廊前就听里头传来老太太的斥声,廊下丫鬟正一簇簇围在菱窗前偷听。见着宋氏,忙跪倒一片,“夫人。”
有机灵的上前打帘儿,宋氏与孟幼卿快步进门,正好看见老太太举着拐杖正要斥孟偃,二老爷孟仠与杨氏窝在一旁的黄花梨木椅上,一个瞧着窝窝囊囊,另一个满目算计,气的直咬牙。
见宋氏与孟幼卿进来,老太太冷哼一声,面上怒意明显,“你这做大嫂伯母的,不知爱护小辈安定家宅,吹耳旁风倒是厉害。
“常德花你两个钱怎的了?他又没偷又没抢,又没放火杀人,你们见我多疼他几天就不乐意,都当我老了,都打量着蒙我老婆子!”
孟幼卿的眸光在地上四分五裂的青瓷茶盏上停了一停,便移至父亲身上。
孟偃这会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