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容与垂眸往她袖中打量,孟幼卿见状一躲,正色道,“果真有人接应?”
“方才此人便来试探一番,后察觉房中熄灯后便敢进来,想来是与人有约,一早就定好的打算。看来大人出京一事,朝中已有风声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宫中与六部皆有耳目,这时节我忽然前往扬州,也难免有些人不会疑心。”他点点头,拖起那死士的尸身,
“预备的如此周全,想是你我出城当日他们便有所察觉。早一步派人前往此处拦截,想来所谓的只剩下一间上房不过是借口。
“即便你我今日不在此处落脚,福临楼或是旁处亦有人待命,想要将你我二人的命留在荥阳。还好你机灵,我若晚回来半步,后果不堪设想。”
孟幼卿摇了摇头,“你在外亦被歹人缠身,要怪也只能怪这些人心思歹毒。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知楼下那账房先生是否也是易容的死士,还有在客栈中下榻的其余过客,是否还有同伙。”
看他拖着尸身翻窗跃上屋檐,随手处理一番,又问道,“大人只将这几人如此晾着不管么?”
“插手此事的该是荥阳官府,而非你我。等明日一早出城前给官衙门捎个信儿,等咱们走后任由他们折腾,真正的小二尸身也让他们去寻,你我走的愈快愈好,否则不知会牵扯出什么。”
收拾好狼藉,段容与就着盆中尚未曾冷透的水净手,扯过她的玉腕儿,“烫着何处,让我瞧瞧。”
方才折腾时,那一缕蜡油早已浸入衣衫,然小臂上终究还是被滚出一溜儿的小水泡,有衣袖遮挡时尚隐蔽,如今拿来在烛下一瞧,一片触目惊心。
他又皱眉,用帕子沾水替她敷上,沉声道,“城中各处店铺已打烊,今夜里暂且忍忍,等明日一早我便去药铺子里拿祛疤除痕的药膏给你。”
孟幼卿摇头喟叹,“那东西并非随处都有,大人贸然前去只怕是要白跑一趟。左右是在手臂上,有衣袖遮挡,外人也无法察觉。任由它长着,将来再提罢。”
从他手中抽回手臂,蹙眉问道,“我方才盘算过,大抵是我女扮男装过于显眼,这才招惹了是非。
“即便没有今日这一出,我是女眷的身份早晚也要被人疑心。倒不如换上往日的女眷衣衫,我与大人装作出门游历的兄妹或是夫妻出行,各地百姓未曾见过你我的容貌,想来应比如今更能掩人耳目。大人以为呢?”
段容与闻言微怔,停顿一瞬,不可置否道,“若是被人察觉呢?树大招风,我只怕有人会认出你。”
她轻笑一声,抬眼紧盯着他,“今日能暗杀一次,往后也不会消停。与其被人发觉行动诡秘,倒不如大方露出来,常人又怎会往你我身上盘算,既来之则安之,免得日日提心吊胆。”
她此言恳切,段容与闻声垂眸思忖一瞬,只得顺势叹道,“其实无论你换成什么打扮,你我既是同行,我自然应当照拂。不过你言之有理,过于遮掩是易惹人生疑,招摇些反而更妥当。便按你的意思,明日一早便走,如今早些就寝罢,我再去外间守着。”
话虽如此,但风波尚未停歇,这一夜二人都不敢入梦。抱着烛台半靠于塌沿儿上浅憩。所幸只有这一批死士,下半晌万籁俱寂,再无人前来惊扰。临近五更时她才稍微放下心绪,闭目养神。
一早苍穹才褪墨时,孟幼卿便动身将那“小二”的尸身伪作成被人锁喉夺命的姿势,扔到后院柴房、临近账房先生的卧房。果然不出半盏茶的功夫,起身去烧水备早膳的伙计一搬开柴火堆儿,登时惊叫出声,当场昏迷过去。
人虽倒了,但这一声也算是惊起客栈中下榻的宾客,或推门或敞窗往外打量、口中嘶骂声络绎不绝,无非都是在撒被惊扰好梦的怨气。见账房先生起身,几个原便在此处做事的伙计上前将他团团围住,直言斥责道,“是你杀了他罢,说,是不是你?”
“你两个早前就互相看不顺眼,小贵子想娶你姑娘你不答应,认可将自己姑娘嫁给员外做妾也看不上小贵子是个跑堂的,杀了人不敢出去走路风声,就藏在自己屋后头。”
老叟闻言被唬的脸红脖子粗,连连摆手,“你们血口喷人,老朽无缘无故为何要杀他,是你们想要故意构陷老朽!”
为首的伙计闻言掐腰轻嗤,一声比一声高,“方圆几里谁不知你两个素来有旧仇,原先不过是碍于掌柜的面儿装神弄鬼而已,如今掌柜的不在荥阳,正好给了你下手的机会。不是你还能是谁,是鬼么?”
“就是,我看还不如报官,让衙门的官老爷查验此事,将这杀人头抓大牢里去。”
四下众人七嘴八舌地起哄,如今也顾不得烧水给客人们预备早膳,挽袖子乌泱泱涌出客栈,将账房先生押送去官府,直嚷着叫他为“小贵子”偿命。
听那账房先生的哀声怨言渐传渐远,孟幼卿不由得垂眸,心中暗自轻叹。才起身阖窗,披风自身后拢上她的肩胛,傅鸿禧滚着一身的寒气凑近笑道,“听你昨夜辗转反侧、怎没多歇息一会儿?”
她转身摇头,面色微忧,“虽说将那几人的尸身打发出去,但此事与那先生并无干系,如此岂非要伤及无辜?”
察觉他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