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二人登门,刘敏夫妇亲自迎到门上,一一见了礼,自有李氏至后阁招待孟幼卿,等厨房下人预备好晚膳,众人就堂中摆宴落座,刘敏拱手敬酒,“段大人远道而来,下官在此敬您一杯,为大人接风洗尘。”
酒是上好的梨花白,段容与借着广袖掩面的功夫送至鼻尖轻嗅后察觉无碍,方仰首饮下,“多谢刘兄。”
“你我同为朝廷官员,既是旧识,如今回扬州如回故土,段大人何必客套。”刘敏朗笑,又为他斟酒,
“说起来,大人已许久未曾回扬州了罢,下官记得上一回见你,还是三年前廖家班夺命案时,您有所帮衬罢?”
段容与不可置否地点头,“刘大人好记性。”
“段大人是稀客,下官若连你也记不清,还如何作扬州城的知府、如何为城中百姓们做主。”刘敏笑笑,话锋一转,忽指向孟幼卿,“不过当日似未曾见到弟妹。”
段容与颔首,倒也不瞒,“卿卿从前身弱,甚少出门。一面之缘便能让刘兄时隔三年仍记忆犹新,实在让在下佩服。提及此事,在下也正好多问一句,
“当时结案后几个罪魁祸首被推至西菜市问斩,那廖老班主呢?孤寡一人,又旧疾缠身,刘大人未曾多留意老人家么?”
刘敏被问的一愣,哂笑道,“段大人问此事,委实是下官失误。
“事出后,下官虽有心派人照拂廖老班主或是将人送去百善堂颐养天年,可惜老班主说留在扬州怕触景生情,执意独自离京,下官虽有心劝过多次,但老班主心意已决、谁的话也不听,下官也无法,只得任由老人家一人出城,而后音讯全无。
“算着年岁,这三年里老人家纵然尚存活于世上,只怕也是苟延残喘、不知躲去何处养老。”
言罢抚心长叹,满面愁容,“罢了,都是些陈年旧事,如今自然不必细提。今日既见远客,段大人再多饮一杯,当是下官相敬的心意。”
他敬的急,段容与只得配合着再用下,又听刘敏笑道,“下官记得段大人几年前回来时便是有公务在身,故而那时候未曾深留,为大人接风洗尘。下官回想旧事时尚觉遗憾,没想到如今又遇大人,倒是有缘。
“只是不知大人此番回扬州,可又是为了朝中……”
“私事而已,刘大人多虑了。”段容与摆手,摞下酒樽淡淡道,“扬州是段某的祖籍,快至寒食节,段某替家中长辈回来祭祖,年年回来,只是从前大多在祖籍老宅将就。
“未故而刘兄不知内情。不过老宅已许久未曾修缮,此番又是带女眷一同回来,想着在城中小住这几日另租一套宅子,不料竟是刘兄的旧宅,今日又叨扰刘兄与嫂夫人为小弟接风,如今借花献佛,以浊酒一杯敬刘兄与嫂夫人招待。”
言罢亲自斟酒,扬首饮下后,李氏先笑道,“这倒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妾身先前听老爷提起过段大人的威名,未曾见真人时候妾身心中尚有疑虑,如今一见方知是妾身从前孤陋寡闻。
“段大人金质玉相、姑娘才貌相当,立在一处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停顿一瞬,余光略过正垂首斟酒的刘敏,又温言道,“妾身多嘴问一句,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孟幼卿垂眸道,“回夫人,家父姓宋。”
李氏面色一迟,旋即又笑问,“哦,令尊也是在朝中为官之人?”
“家父不喜朝政庶务,故而一直闲赋在家,作些小本生意罢了。”
“竟是如此?”李氏闻言讶然挑眉,似乎不信,“可妾身瞧着姑娘芳兰竟体,谈吐得当,想来令尊应是读书人、姑娘家中也算是书香门第罢,否则又怎会养出姑娘周身的气度来。不过,姑娘与段大人……”
眼波流转间,忽然转至段容与身上,淡淡笑道,“如今一看,果真是郎才女貌。看这架势,想来已定过亲了?”
孟幼卿闻言面颊一红,垂眸不语。段容与道,“卿卿是家母的内侄女,如今年纪尚小,还望嫂夫人见谅。”
四两拨千斤地回过李氏,刘敏低咳一声,侧眸低声斥道,“多此一举。今日是给二位远客接风洗尘,问这些做什么。”
李氏哂笑,忙欠身道,“妾身见周姑娘便觉一见如故,方才便多问一句,略有失仪,还望段大人与姑娘不要见怪。”
“夫人此言折煞小女,”孟幼卿温言,“夫人爱重,小女感激不尽。若能与夫人相交更是小女之幸,您不嫌小女叨扰便好。”
李氏忙道,“宋姑娘才情高雅,谁人能嫌,妾身瞧了也是极喜欢的。今日虽是初见,但既是有缘,妾身自当为二位送一份薄礼。不知用过晚膳,姑娘可愿挪步随妾身去后宅详谈。”
“夫人爱重,小女自当受教。”客气几句后,她顺势随李氏下宴席回后宅另坐。席间只刘敏与段容与二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半真半探,心中各藏沟壑。
月过檐脊时宴席才散,二人这才起身告辞,如今城门落钥、街上走动之人甚少,亦无车轿。所幸同骑一匹马,将她拢于身前轻巧护着她,“今日与知府夫人周旋,受累了罢?”
孟幼卿原本还想着男女有别、身板挺的笔直,不料座下这匹素来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