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贵人们消息灵通,说不准您二位听着的传言比小人知道的还多呢。”
小伙计也不知怎么的竟忽然又起了兴致,“二位贵人幸亏是听见风声赶这时候来,若是头两月秋日里来扬州淌这趟浑水,只怕您二位人能周全出去,身上的财物也未必能全然保住,如今是赶上时候了。”
二人闻言又是一愣,察觉他话中有话,段容与略起身,皱眉问道,“听闻刘大人是扬州城百姓的父母官、为民殚精竭虑,将扬州打理得有条不紊。怎会闹到这般地步?”
小伙计正忙着为席下的炭炉里添炭,自然未曾瞧见他的面色,闻言“嗳呦”一声,连连摇头,
“二位一看就是个只是享贵顽乐的闲人,这一方水土生一方事,外头贤名传的再好听,小老百姓心里头有数,自然是不信这个的。
“旁的不提,就说水匪,他们敢如此胆大妄为,还不是与官府勾结、仗着背后有人撑腰。
“所谓‘天高皇帝远’,这世道就是如此,家财万贯便敢罔顾人命、寒门出身的小老百姓受气也只得忍着,没等争口气自己先过去了,想要有出头之日难如登天。受不住也得强受着,多少人苦不堪言呐。”
他说完又摇头长叹,痛心疾首,“这世道素来如此,二位贵人既不是扬州人士,又非寻常人家出身,自然不知世人的疾苦,不过这东西也不需二位贵人费心记挂,世道再怎么不好也泼及不到您身上。您只一听一过当个顽笑得了。”
孟幼卿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案,“听你言谈举止也算是个性情中人,想来是随你们掌柜的与夫人了。照你所言,你们夫人还敢出手相助,真也算是个‘菩萨’了。”
小伙计忙笑道,“姑娘这话说的不错,我们夫人正是天生一副慈悲心肠,见不着旁人受苦。就说那城郊的李生,若非我们夫人时常散银子请大夫去给他看病,只怕他那条命早就没了……”
说的正起劲儿时,楼下忽传来阵阵争执吵嚷,那小伙计闻声如梦方醒,立时俯首赔召,“呦,方才是小人多嘴,让二位贵人看笑话了。您二位一听一过,莫往心上去。小人先去楼下招待,您要什么只管唤小人一声,要什么后厨都会再送过来。”
“你去忙罢,”孟幼卿神色不动,等他退出雅间儿,脚步声顺着楼梯渐行渐远,她才蹙眉,
“看来这刘敏手中不止是你我二人知道的那些事,顺这条藤大抵能寻出不少东西。若将他们连根拔起,只怕整个州县,甚至再往上探寻不知会牵扯出多少人。朝中尚以为这些外放的官员大多为一方百姓尽心尽力,谁知其中如此藏污纳垢。
“如今还只是扬州一处,余下各方还不知会是什么光景。”
“官官相护、一脉相承,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即便是上京朝堂之上,众臣亦常结党营私,何况外放官员。”段容与道,
“听他的意思,这李生如今尚在世上苟延残喘,今夜里我便去他家中探寻,看是否能顺着他这条线查出蛛丝马迹。”
“我随你一同去,”孟幼卿直起身,正色道,“原先是我自己要来寻父亲,总不好事事都由大人做主,我只乐享其成。你我同去一来可以掩人耳目,二来查探他家中的光景,看是否能说服他。”
段容与只得颔首道,“也好,今晚便动身,免得夜长梦多。”
用过午膳后,二人仍似一早起身时在城中漫无目的地闲逛着,等到日落三杆、城门将近落钥时二人方换便衣出城,赶赴至才打听来的李家。此处城郊虽不似上京郊外那般山路崎岖、但四下草木成灰、地势偏僻,只几处破旧的宅院零零散散地隐于两畔瘠田中,甚少有可供人下脚之地,更别提驱马横穿。
怕她深一脚浅一脚走错了路,段容与在身后小心翼翼护了半晌,借着夜色兜兜转转半晌方绕至偏南城门外的一处破旧的小宅院前,抬手叩门。
说是门,也不过是几条木板七斜八歪的钉在一处,草草做个遮掩,里头门闩尚破烂不堪、习武之人稍稍使半成功力便能将这道门碎成几段,并无用处。
半晌未听里头有人答言,傅鸿禧不免得皱眉,正欲另寻进门的法子时,忽听紧挨着李家的那户院门被人从里头窸窸窣窣地划开,未等他二人回身,一条人影挑灯笼就往他面容上晃,颤声道,“你们是何人?还要抢他的东西?”
言罢抬手,又不知是从何处寻来的半截梨木枝奔着二人的面门便过来,“还有没有良心?人都要被你们逼死了,还敢过来?”
一时情急,他回手揽起孟幼卿往后退了几步,等那老叟扑了空,急切道,
“老人家,晚辈与家妹是恰巧路过此处,如今饥火烧肠,看见此处有几户人家才想着过来讨一碗水喝,并不知这院子空无一人。既是惊动了您,晚辈想与您商议讨些膳食,还请您发发善心、多通融。”
老叟闻言一愣,借着灯笼半信半疑地打量二人半晌,又皱眉,目露凶光,“糊弄谁呢?要什么汤汤水水,我们小老百姓家徒四壁,这里什么都没有,想要讨饭也去别处要去,少在这儿晃。快走快走!”
那老叟闻言一愣,借着灯笼半信半疑地打量二人半晌,看他二人虽不至华服锦衫但身上衣物干净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