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幼卿闻言一怔,不解道,“这是为何?”看他面色微凛,心中暗忖一瞬,抿唇道,“此番又是谁人过来了结我这条命?何家人还是官府的差役?”
段容与无可奈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余下之事他如今倒不敢多说,原本白日里旧友那番话便只是提点、并无准信儿,但依她的性子若听着风声势必要不眠不休、甚至插手此事。与其叫她整日提心吊胆,他只想着能瞒一时是一时。
不料她闻言勾唇,柔婉笑道,“兄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即便如今不说我早晚也会知道,又能瞒我至几时?兄长不必担心,无论是上京还是扬州城中,先前不知有多少人对我这条命打过主意,若我时时因此提心吊胆,想来不等歹人出手,我自己先唬得短寿了。”
语意微顿,忽凑近半步,虚扶着他的臂弯翘脚抚了抚他肩胛处略微皱起的衣料,凝眸直视他,“长至如今从未有人得手过,想来我这条命果真带了福召,无论何时皆会转危为安,纵是将来也是如此。天色已晚,等明日晨起大抵兄长还有要事处置,早些安枕罢。”
言罢猛然抽身,不等段容与抬手,她步履行如飞燕一般瞬时落入房中,缓缓掩上房门。肩胛袖口处尚留存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苏合香,但人走得快,段容与只得撇唇,在院中又立了半晌,等房中无甚动静后飞身跃上另一侧屋檐盘腿闭目养神。
月过半边墨穹,寒风渐起时,一衣带水的小巷中忽闪出几道人影,在暗处虚缈晃了半晌,似察觉此处小院中绝无动静后,顺着东墙头翻身跃入小院。
二人身轻如燕,悄无声息地飘至孟段往日所住的房门前,以舌尖点破竹篾纸,往里又打探半晌,方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枚半指粗的竹筒顺入房中,一股子若有似无地香甜气息瞬时渗入帷幔锦被间,迷蒙住她的口鼻。
塌上女子无声,半梦半醒间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算计着药力的时辰,此处这人影悄然推窗跃入房中,袖中顺着小臂滑下一把短刃,朝着那处chuang塌猛然扑过去。
尚未等凑近帷幔,脖颈处忽触过一道凉意,他反手使短刃往后挡去,段容与往旁一闪身,脚下动作不减,以攻为进。
来人明显是个内家,情急之下竟也闪身避过,知如今已是失手,也不恋战,几招过后忙抽身跃至院中,飞身上房隐于无际夜色中。
怕他是调虎离山,段容与不敢紧追,先看另一个已被自己打晕,口中亦未曾藏毒,这才起身回孟幼卿的卧房中,先将门窗支开一道小缝,散去房中残余的迷魂香,再用绢帕投了温水轻柔地抚过她的面颊,低声唤道,“姝儿。”
因段容与早有察觉,那迷魂香熏得不多,孟幼卿虽觉眼皮沉如烙铁,但神思已渐清醒,隐隐约约察觉面容上添了阵阵凉意,她心中愈急便不由得蹙眉挣扎,半晌后猛然睁眼,直直望向段容与。
段容与正替她抚着额角,见状手指一抖,忙俯身低问道,“醒了?”
她略侧眸,见房中摆设并无异处,便欲起身。才露出半扇儿膀子便被段容与反手摁回去,温言安抚,“迷魂香用的虽不多,但你起的急势必要闹头疼,先躺着罢,缓缓再起。”
刺骨的冷风顺着半开半掩的窗扇徐徐蹿入房中,她顿觉骨缝儿中透着丝丝冷意,忙缩回被褥间,哑声问道,“我方才应是中了招,兄长救我时可曾受牵连。”
段容与摇头,替她压了压被角,“只来了两个人,一个尚在前厅另一个叫他跑了,算他命大。幸亏今夜多留了神,否则……”
他眸色微沉。虽早有防备,也早料到刘敏等人手段必定极为下作,但想起方才的情势不免的觉如鲠在喉,双手紧扣上膝骨,指尖微白。
孟幼卿见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儿,略侧了侧身,柔婉安抚道,“我一早说过自己福泽深厚,如今亦是有惊无险,也所幸又是你在此处救我一命。如今不是思虑这些的时辰,不管这伙人是受谁人指使,兄长说方才被放走一个,想来他如今回去报信儿后,他们自然着手推卸。还是先去问问被兄长抓住这人的口供,先下手为快。”
段容与颔首,轻吁一口气,“你言之有理。他们碰壁一回今夜应不敢再回来,你这回可以好生安歇了。我去问那人质,你别动。”
她乖巧应言,慢慢蠕动身形,卷着被褥翻身入塌里,温婉道,“兄长早去早回,不必记挂我这里。”
自她房中出来,段容与快步行至前厅,见如今那被逮住的死士尚昏厥不醒,心中微恼,扬手解开他的穴道,矮身蹲在他身侧紧盯着。
那死士恍然睁眼,但见眼前之人的面容登时凝眸,旋即紧咬牙关,侧首不语。
察觉他的意欲,段容与伸手钳住他的下颚,语意冷如冰窖,“想咬舌自尽,为你主子尽忠到死?你都敢来杀人灭口,怎么如今自身落入旁人手中连命都不敢要了?还是以为自以为尽到心思,你背后那位能永生永世记住你的忠心,为你打点身后事?”
那男子闻言面色明显迟疑了一瞬,段容与见状又循循续言,“他能差你来,就未曾想过今日你们两人能活着回去,否则也不会磨蹭到今日才着人动手。你那个同伴如今便已弃你而去,纵然我如今放你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