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顿一瞬,忽地挑眉,“何夫人。何家人大抵知道兄长,但并不知我的身份。
“我做女客去登门拜访,说不准能从何夫人口中套出些话来,也好早做打算。”
段容与闻言一愣,旋即失笑,反问道,“你怎知何张氏会打理外事,又欲问她什么?”
孟幼卿不疾不徐道,“前头铺子里出事,又是女眷来谈生意,何老员外可不会亲自露面,如此势必要请何夫人出来应付。
“不过是寻常的唠唠家常,给她传些耳风儿罢了,这法子我用来正合适。”
她忽然顿住脚步,侧身笑道,“以何文斌的性子,连杀子之仇都能忍下,我只怕刘敏随意哄几句就又能将他诓骗过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无论是京城中何人出手,若是动作快些,只怕未等他将账本拿出来交给我们便又被那些人骗去。
“想来刘敏如今若当真不知情,便是听信旁人所言欲给何府一个教训,
“可若是有一日他与何文斌水火不容,欲寻由除掉何府时可非他所能招架得住的。
“左右早晚都要走这一步,咱们火上浇油也好逼迫他早日倒戈,免得夜长梦多,何家一旦落败可就什么都没了。”
段容与颔首,“是这个道理。想来刘敏已听着风声,不知何时便会出手。看来今夜我还需夜探刘府一番,看刘敏如今是什么口风。不过如今,”他微微勾唇,温言道,“先陪你去用午膳,这才是要紧的。”
等下晌回来时何府商铺已有渐关门之势,二人只得作罢。知她一心想要探查此事,段容与备了两套夜行衣,等入夜三更时催她换上,拿披风一卷携着她轻巧跃过高檐楼阁,悄无声息地落上刘府书宅的檐顶上。
他扶她靠着屋脊坐好,又轻手轻脚地掀开一片红瓦。
一道昏暗的烛光顺着缝隙扑目映出来,房中正有两人一立一坐地僵持;
案前坐着的正是扬州知府刘敏,侧座前靠着小几抱臂而立的却是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二人如今不知因何事正僵持不下。
看来他二人今日也不算是白来一趟,大抵又能探寻出什么风声。倾身扶她一同俯身趴下,二人侧耳屏息凝神。
房中争执之人语意虽不甚高,好在深夜中万籁俱寂,屏息静听还算清楚。但听刘敏急切道,“此事不妥罢,尚未稳住军心便过河拆桥,岂非失德?”
那黑衣男子冷笑,“这过河拆桥一事刘大人做的还少么?你连他儿子都杀了,还怕与何文斌撕破脸皮?”
刘敏面色微僵,迟疑半晌,哑声道,“杀何家庆并非是我本意,当日若不顺人意砍他的头,不止刘、何两府,牵扯到上面无一幸免。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弃卒保帅罢了。
“何文斌好不容易让我劝下,留他在扬州尚且有用,不到万不得已舍他岂不是自断臂膀,为何要……”
“劝下又能如何?刘大人活到如今这岁数,怎么还什么人都敢信啊。”
男子嗤笑,不以为意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纵然何老员外一时不与刘大人计较,你就敢信他心中对此事毫无芥蒂么?
“据我所闻大人前两日已委派顺丰镖局的人送妻眷出城去在通州盘云巷买的一处宅院中,何文斌送给大人做的妾侍亦被打发走。
“如今刘宅中大人是独身一人,若刘大人当真如你所言一般信何文斌,也不会出此下策,斩断后路罢。”
刘敏闻言顿觉后脊生凉意,反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委派徐总镖送妻眷走时可特地叮嘱过要悄无声息,城中虽有人知晓刘府有动静,但知他将人送往通州之人却是寥寥无几,更别提他前两年在盘云巷中买的一处二进二出的小宅子。
如此隐秘,此人是如何知晓的?
见他满面疑色,男子又嗤,侧身兀自斟了杯茶,“大人不必担心,纵然我知道此事也绝不回捅出来,惊扰夫人。
“通州与扬州城毕竟相隔甚远,留女眷单独出行,大人有时候纵然忧心也是鞭长莫及。
“若是您一时照应不周,殿下这边儿自然会派下人过去替刘大人您照料,您在扬州好好当您的父母官,余下琐事,不需您费心记挂。”
“你此言何意?”刘敏闻言大惊,拍案而起,“你、你们是欲以此要挟本官?”
“刘大人何出此言啊?”男子冷笑,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盏,起身行至他身前,低声道,“殿下欲重用大人,多给你留条出路,大人可别不知好歹。”
刘敏的面色涨的通红,亦压低语意,手指紧握成拳,“殿下的吩咐下官自然会尽力而为,但涉及下官家眷,殿下应没有闲心打理这些琐事罢。先生何必……”
“殿下自然没闲心管这些事,担子自然而然就落在你我的身上。刘大人,您先莫急啊,”
男子失笑,漫声回他,“在郡主眼中,刘大人是扬州一方命脉,您可是殿下与秦知州眼中的得力干将。
“您如今危在旦夕,殿下怎能袖手旁观,派下人去通州服侍知府夫人也是为了让大人安心当值罢了。
“如今差属下前来,也是为助刘大人一臂之力。大人不知感恩戴德,至少也不该疑心殿下对大人的一片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