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得那么厉害的沈五姑娘,咱们指挥使心尖上的人,你忘记了?你而今把人挡在外头,你怕不是想咱们指挥使打一辈子光棍呐!”
最后那句不知为何声调出奇的高,还有些拉长,顺着风传到沈南宝耳朵里,心头猛地一蹦,脸辣辣地烧了起来,耳根子都烫狠了。
什么心尖上的人,什么打一辈子光棍,真真是羞死人了。
她原以为他们俩的事就不过几个人知道罢了,敢情他麾下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那个萧逸宸不是一向稳重内秀的么,这些的事儿怎么跟做了天大的功德,往外竹筒倒豆子的说!
他真真不怕被人拿来说嘴么?
沈南宝有些局促地往前一瞥,大抵是平常都要接引响当当的人物,遂指挥使府的下人一直耳提面命着,所以就是引路的侍女举止都透着矜重,仿佛没有听到这些话般,呵着腰,将手往上一抬指引着前方,“五姑娘,请随小的来。”
沈南宝这才放稳了心,循着侍女往前走。
指挥使府和沈府布局天差地别,大抵是一个属文一个从武罢,所以从细微之处都能咂摸出不一样风致。
沈府偏雅致,楚楚谡谡的,像南方的姑娘深情凝来的烟视。
指挥使府呢,布局总有一种上过战场杀过敌的通透磅礴,单是这窄窄望不见尽头的甬道,那抬眼把天切得小小一方的高墙,就能感觉到利刃出鞘的紧绷肃杀感。
沈南宝行在其中,越发觉得逼仄,甚至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受,即便摘了幕篱也没好受多少。
这样的胸闷不知忍耐了多久,等侍女说到了的时候,打眼一看,高而宽的玉阶直通两根大红柱,再往内一引,跨过半足高的门槛,便见硕大的铜炉鼎,星火的光从鼎部镂空的构件透出来,一蓬一蓬的,烘得一室忽明忽暗。
转过眼,鼎后边有一溜圈椅,圈椅上坐着个人,穿着月白的锦衣,便没有了盔甲附带的持重尊贵,有的唯是清贵公子的清隽雅彻。
他突然的一抬眼,万千光华凝在了那一线里,笔直地朝沈南宝射过来。
沈南宝因而心头一凛,还没来得及屈膝,他就弯了唇,“五姑娘,你怎么来了?”
寻常的一句问候,却让沈南宝心生了许多的窘迫,她不自禁地握成了拳,撇开目道:“我有事想求殿帅。”
先前那么信誓旦旦不敢承情,拒绝他的好意,如今又巴巴的来求,沈南宝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臊,指不定萧逸宸听了这话,一径嘲讪她呢。
笑她一意孤行,落得这样的境地,最后还是得他出手挽救。
也罢,笑就笑罢。
她在他跟前又有什么脸子可言。
她泄气似的想。
萧逸宸呢,心里也确实乐呵得很,但面上还做的那么一派持稳的样儿,端了茶把笑意掩在青天色茶盖后头,“五姑娘过来是为了赵老俩的事么?”
他听到她说是,茶盖后头的笑意便愈发掩不住了,忙忙喝了一口压下去,然后硬捺着嘴角道:“这事甫一出,我便知道了……”
他甫一说,她甫一抬头,窗口的光溜进来,一棱一棱地打在她的眼睛上,晶莹得诡异,带着一种天光的昭昭感。
看得萧逸宸心头一哆嗦,后知后觉的亏心爬上耳根,奇异得烫人,他忍不住清了下嗓子。
也就这么个当口,沈南宝忽而垂下了头,直剌剌地跪了下来。
身子突然的一矮,像拦腰折断的花枝,看得萧逸宸心头一惊,直从圈椅上站了起来,“五姑娘……”
把头埋进栽绒毯的沈南宝充耳不闻,嗡嗡道:“还请殿帅出手相助,救一救尚在牢狱中我的养祖父祖母。”
刚刚还充斥心头的喜意,就像巨大的水泡,‘啵’的一声溃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