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一霎没了踪迹。
就如同那个‘梦’,最后只有陈方彦的那些血……无数的血轰然覆上来,像一只硕大无朋的箱笼,‘啪’的一声关上了盖儿,那些数不清的罗愁绮恨,全被关在了里面。
陈方彦……也被关在了里面。
沈南宝心突然疼了一下,麻木的一张脸莫名淌下来了泪。
她慢慢地躺回了床,泪水因而从眼梢划了下去,浸润在枕上,冰冰凉,把心沁透得一样凉。
耳畔传来橐橐的脚步声,她听见了,却把脸埋进了枕间,塞了菊花的枕子因而淅沥沙啦一串响。
响声遮住了她的呜咽,也挡住了新鲜的风。
所以哭着哭着,都分不清是泪还是汗,反正洇湿了枕子大半。
她把枕子翻过来,又继续哭。
身旁随侍的人到底见不下去了,终于轻轻唤了声,“姐儿。”
是风月的声音,“您别难过了……您病的这几日,主子都一直在旁守着您。”
她以为她是在悲哀萧逸宸的冷情。
其实连她都不知道她在悲哀什么,又在哭什么。
或许所有的事情都值得她悲哀,所以即便细枝末节的一些零碎从脑海闪过,都能让她忍不住泣。
特别是——陈方彦。
只要一想起这三个字,心就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密密匝匝的疼。
她甚至在想,这是不是只是个梦,是她道听途说陈方彦的话臆想出来的梦。
可是……陈方彦的那些‘对不起’,他十来年的煎熬,都仿佛历历在目。
让她怎么都不觉得那是梦。
更何况,前世,那么多被她忽略的蛛丝马迹,东拼西凑的,终于让她清楚的意识到,她好像真真的,真真的错恨了陈方彦。
这么一想,覆在枕上的手蓦地一攥,冰凉滑腻的触感、淅沥纱啦的声响、随风掣掣的烛影,这些近在眼前的事物,都让沈南宝一阵的恍惚,只觉得隔了他们老远,而那些从前种种,才让她觉得更亲切、更鲜活。
陡然的。
她的脑海闪过萧逸宸的脸。
沈南宝怔了一下,什么话都没说的,她支起身来,瑟瑟地去拽风月的手。
她要用风月,来证明,自己现在不是在前世,从前那个爱恋陈方彦的自己已经死了。
可是她这么竭力地想抹去那段记忆,开口却是,“风月,我怎么觉得我一下老了这么多。”
她的哽咽,风月听在耳里,眼泪就这么簌簌落了下来,“姐儿,您还正当年轻呢,您都还没说亲呢。”
不远处的烛台传来壁栗剥落的声儿,隐隐渡来浅浅的沉水香,在昏暗间,不断的沉下去、沉下去,她忽然又记起那个夜晚。
那个和陈方彦大婚的夜晚。
她坐在青庐里。
外面是喧哗的一片,里面死寂如水一般,她就在这样沉沉的屋子里,无聊地反复看自己的手指,看到最后没有将十指看出一朵朵花来,反倒随着嘎吱一声响——门开了。
她脑海里闪过妈妈教导她的话,不可以在官人前失了仪态。
她匆匆忙忙收了手,惶惶然抬起头去看向门口。
一张金玉似的脸就这么陡然撞进了她的眼,在她眼里开出绚烂的花儿。
她当时想:这是她的官人?
——可真好看啊。
前世种种潮水似的滚滚而来,湃得满心腔的酸涩,沈南宝不由的闭上了眸。
风月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那双红红的眼睛透出虚虚的光,“姐儿……陈大人,就是您所谓的前世的‘官人’?”
沈南宝怔了怔,抬起那张哭得稀里哗啦的脸看向风月。
风月见状,眼圈深深的红了,“那日小的在旁听见了,虽然都听不太懂,但‘毒茶’两字是听得明白的……”
风月两袖上有支出的线头,冷而细腻,粗粗刮着沈南宝的手心,刺痒得难受,她不免收回手,拿另一只手去挠。
那痒意却不在皮肉上,是生在了筋络里,怎么挠都挠不灭,沈南宝因而使了狠劲儿,一下一下,仿佛不是在挠自己的手般。
风月听她久不言声,抬眸一看,就见她掌心里触目惊心的红痕,忙忙捂住了,“姐儿,您这是干什么,小的不说了,小的不提他了,您别糟践自己呐!”
“小的只是瞧姐儿病了这么两日,两日都一直昏呓着陈都护的名字,小的这才忍不住问的。”
沈南宝被她这句话震住,“我叫他的名字了?”
风月翣着一双泪眼,凝噎地点头,“叫呢,一直叫……主子在旁照顾您时,您就一直叫着陈都护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