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鼻子一哼,“孤派出去的人,亲眼看到了豫儿下令把李辅国砍了。他的脑袋滚落在地,死不瞑目,这些都是真真的!”
张良娣故意发出了“啊”的一声,“殿下,豫儿一向宽仁,怎么会做出如此残忍无情的事情?会不会有什么苦衷?”
“苦衷?哼,他能够有什么苦衷?李辅国不过是一个宦官而已,能够碍着他这个兵马大元帅什么事?他无非就是借这个机会,给孤立威!”
“殿下,眼下时局混乱,不宜过早下定论。不如,您把豫儿叫回朔方,当面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张良娣建议。
李亨沉吟片刻,突然哈哈一笑。
他搂住张良娣的肩膀说:“还是你想得周到,只要豫儿回到朔方,一切都好说。如果他不回来,那”
他双手捏成了拳头。
“殿下,李泌求见。”一名宦官快步走了进来,向李亨躬身回话。
李泌曾经是李亨的伴读,两人在东宫一起度过了非常愉快的同窗岁月。
安史之乱发生后,李亨派人去把隐在山中的李泌请到了身边。
作为拥有学者、谋臣双重身份的李泌,智勇双全,十分有谋略。
所以,李亨在前期,也是十分听李泌的意见。
一听到李泌来了,李亨方才阴沉的脸,顿时转晴。
他松开张良娣的肩膀,快步去迎接李泌:“长源,你来了,孤正好有事要问你。”
长源是李泌的字,因为关系很好,所以李亨都直呼他的字。
李泌知道张良娣在李亨心目中的重要性,所以他一进来给李亨行了一个大礼之后,又恭恭敬敬地向张良娣拜了拜。
张良娣很满意李泌的周到,微笑着点头回礼。
“殿下,您为何事烦心?”
和张良娣行过礼,李泌立即面转向李亨。
李亨挥手让张良娣退下,然后拉着李泌的手,面对面席地而坐。
“豫儿,不经孤的同意,竟然把李辅国给斩了!他眼中已然没有我这个父亲!”
不说这个事情还好,一说李亨又开始胸中气血翻涌,气得直咳嗽。
李泌安慰道:“殿下,微臣斗胆问一句,广平王李豫为何无缘无故要斩杀李辅国?”
李亨把手往桌上狠狠一拍,“孤哪里知道?李辅国对于孤的重要性,广平王不可能不知道,他竟然还敢杀李辅国。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在李亨年少时,李辅国就已经进入了东宫服侍他。
在李亨被奸臣李林甫、杨国忠轮流打压的日子里,李辅国一直尽心尽力地陪伴李亨左右。
从感情上来说,李亨对李辅国已经有了一定的依赖感。
而从政治角度来说,李辅国就相当于太子李亨的代言人,李豫不经李亨同意就擅自斩杀李辅国,在李亨看来,这和打自己的脸差不多。
活了快五十岁了,被李隆基强压了大半辈子,现在又被李豫“欺负”,李亨觉得自己活得忒憋屈。
李隆基毕竟还是当今天子,他不敢怎么样。可是李豫,他要是想治他还是有很多方法的。
“殿下,如今,叛军还盘踞在河北各地。在广平王大带领下,王师大捷报也不断传出。如果此时,您和广平王产生了嫌隙,您觉得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李泌知道,李亨对功高震主的广平王产生了忌惮。
所以,现在李豫的任何举动,只要涉及到李亨,李亨都会很敏感。
李泌要做的是,防止父子猜忌、自相残杀。
李亨本以为,李泌会帮他出主意,教训李豫。
可一听他的意见,显然是不想追究李豫的“过失”。
李亨不耐烦地摆摆手:“广平王固然劳苦功高,可他这么目无君父,就算再能打仗,又有何用?孤再说句难听点的,他现在在外面这么微风,孤的太子之位,还能坐得舒坦吗?”
李泌叹了口气,起身,朝着李亨一拜。
“殿下,此时广平王正在和史思明打仗,您有什么事情,等他打完了仗,再说也不迟。莫要因为一两个人的闲话,而毁了扫荡叛军的计划。”
李亨面露不悦,宽大袖袍中的手捏成了拳头。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你也不帮孤了吗?”
面对李亨灼灼的目光逼视,李泌挺直了脊背,目光坦然地道:“殿下,您是储君,您应该考虑的也应该是天下大事。广平王的确是杀了李辅国,但是却也为了您好。高仙芝、封常清是怎么死的,您忘记了吗?不就是宦官边令城,诬陷他们,才让陛下误会他们,下了斩杀他们的圣旨吗。”
“哼,难道你也觉得,广平王应该杀了孤的李辅国? ”李亨打断了李泌的话,脸色一点点变得阴沉。
李泌忙躬身作揖,“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觉得,广平王这么做,或许恰恰是救了殿下您。前段时间,陛下已经下了撤回监军宦官的圣旨。而您却把李辅国派去监督广平王作战,要是被陛下知道,他可能又会觉得,您在私底下故意和他做对。殿下,您可以不在乎广平王,但是难道您陛下的心思,您也不在乎了吗?”
一提到“陛下”这两个字,李亨感觉到了熟悉的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