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城道,“只有您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不遗余力地帮您。”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钟离妩坦诚地道,“但愿我可以做到。”
贺兰城说起来这里的原由:“新城公主病故之后,我的胞弟已被软|禁,我若是继续徒劳挣扎,只会害得自己和胞弟死无葬身之处。这一点,不需怀疑。
“况且,新城之死,对我冲击太大。原本我以为,她余生会有享不尽的福分,我要始终以卑微之姿站在她面前。却不想,她是红颜薄命的命数。
“忽然就厌烦了一切。
“她死之后,有皇帝伤心欲绝,有挚友痛不欲生。我呢?我思来想去,能始终记得我的人,不过一两个,且不包括我胞弟——母妃死后不足半年,他就像是个没事人了。
“我带着数名亲信离开了皇室,只有清河郡主知情,晓得我在何处。她是我的表妹,亦是我唯一的挚友。
“最初几年,隐居山野。后来,清河郡主的娘家、夫家罪孽深重,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
“她在流放途中,我一直命亲信暗中跟随、照应一二。可还是出了事——她年仅七岁的女儿被异乡客掳走。亲信在追踪途中给我传信。最后确定那孩子被掳上客船,消失在茫茫海域。
“再继续查,我得知那艘船的目的地是无人岛。到那时,我才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
“清河郡主本就因为身陷窘境伤心不已,爱女就此与自己海角天涯,到底是承受不住了。有一段日子,她疯疯癫癫的,衙役把她扔在一个驿站,让她自生自灭。
“到那时,我才命亲信寻机把她救出来,带到身边悉心照料。
“可是……
“她死之前,总算是恢复了清醒,求我一定要找到她的女儿。
“我答应了。安葬她之后,我找到了来这里的船只,带着两名亲信上了船。
“现在,那孩子十三岁,不知道被关在何处苦学服侍人的那些门道——揽月坊里有很多与她经历相同的样貌绝俗的女孩男孩,都是年幼时被带到这里,待得完全驯服,且能服侍人之后,便到了挂牌子接客的时候。
“当初将孩子掳来岛上的人,是恰好遇见顺手牵羊。那孩子也不曾提及出身,便是提及,也没人相信、在意。
“我这一生,前半生做的都是至为歹毒的事情,后半生,我只想做成这一件事。
“我只有清河郡主这一个掏心掏肺对我好的人,我答应过她的事情,绝不会食言。”
钟离妩敛目看着棋局,面上平静,心里却是大为震动。
清河郡主,她记得,但并不知道两个人除了是亲戚,还是挚友。
她没想到的是,兰城能为这份友情付出到这个地步。
真正是意料之外,但若此事是真,她一定会帮兰城,且对此很是欣慰。前世与兰城各为其主的斗了太久,到了新天新地,她不想那种情形重演。
而这些想法,她不会告诉兰城,冷静地道:“你可曾见过那个女孩?”
“只见过她两次,第二次是在岛上。”贺兰城道,“每隔几个月,她们会被带来这里,由十二个楼主看看她们的进展,性子是否安分——那些可怜的孩子的经历,不能够让岛上的人得知。”
“你怎么能认出她?”
“因为她的样貌,她与清河郡主酷似。”
钟离妩释然,“近日种种,足够你能确定我要除掉柯明成。顺便成人之美的事情,我乐意之至。但是,我如何能够相信你所言非虚?”
贺兰城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一张图纸,“这是我给夫人的薄礼。”略停了停,又补充道,“其实,首次相见的时候,我就想与夫人开诚布公,可惜……”当时的钟离妩虽然态度柔和,却透着疏离,无法谈及其他。
钟离妩唇角上扬,接到手里。
“揽月坊的地形图,柯明成十三个小妾的身份、来历,还有十二个楼主的底细——包括我。”贺兰城缓声道,“简公子既然是前暗卫统领,这些他一定已经着手查证,我想我提供的这些应该更为详尽。”
“多谢。”钟离妩知道,贺兰城的意思是这些消息绝对禁得起查证,给她的与其说是消息,不如说是诚意,“今日我们相谈甚欢,来日你能否到我家中做客?”
这里到底是柯明成的地盘,就算能够畅谈,却要随时防范伙计上来,总是有些顾忌。
“荣幸之至。”贺兰城笑道,“我或柯夫人与您交好,成为简宅的座上宾,其实正是柯明成的意思。”
钟离妩莞尔一笑,“真佩服你,居然这么有耐性。”几年的光阴,兰城是如何熬过来的?在以前,那是不可想象的。
贺兰城却是苦笑,“人在矮檐下。”
“给我点儿告诫吧。”
贺兰城思忖片刻,正色道:“柯明成不同于别人,决不可率性而为。他不可怕,可怕的是名下这些楼主。你们夫妇二人就算再敏锐强悍,却输了先机,你们到底是刚来,而他们早已将这里筑起了铜墙铁壁——都是该死却怕死之人,这方面下足了功夫。你们可以入今日一般让他难堪,但时机未到之时,决不能在这里与他动武。”
钟离妩郑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