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泥沼很久。
“有些说起来出身不错的人,在家里也不是多受宠爱的孩子——比如庶出。
“有些则是出身不好,从小家境拮据,又是女子,比起回到家里被爹娘随意许配给人,她们更愿意享受现在被人追捧、手头阔绰的现状。别跟她们说骨肉亲情,骨肉亲情在贫贱面前,是可以忽略不计。
“少数几个,根本就是被亲人卖到青楼,又被掳到这里的。亲人不仁,又怎能让她们对前程还有憧憬。”
她道出了一些残酷的世情,亦是在为那些女子婉言解释。不管怎么说,她在揽月坊的时间已久,看到的悲凉之处太多。而有些事情,是寻常女子无从想象到的。
“可恨的还是外面的世道。”钟离妩叹息。
“既然如此,那就多给她们一些时间斟酌,不为难,不轻看。我们也要想想法子——她们若是无家可归、无路可走,便要另想法子安置。”
钟离妩与贺兰城俱是颔首赞同。
这几日,傅家兄弟四人、简让、齐维扬等人也没闲着,慎重地商议之后,做了几个决定:
柯明成带上家眷即日搬离揽月坊,到傅家指定的宅院入住,并且要净身离开;
揽月坊匾额摘下,岛上再无这个所谓的风月场和;
留下来的四名楼主则日带到傅家祠堂,以重刑处死,相关爪牙同罪;
逃离的对薇楼主、藏花楼主派专人缉拿;
揽月坊里留下来的银钱——除去属于贺兰城和那些摇钱树赚取的银钱,全部用来安置深受其害的人。
谁做的孽,谁来还。
柯明成利用美色赚取的银钱,一夕之间不再属于他。而这样的偿还,当然远远不够。
傅先生和简让得知那些女子想法迥异之后,很快有了应对之策:若有人愿意留在岛上,傅家会出面帮忙置办田产,若是想有个长久的营生,傅家也会派专人帮忙;若有人想重操旧业,处死;若是想离开此地回故国寻亲,等到明年春日便能成行,也会拨人手护送。
想离开的人,傅先生和简让为她们指定明年春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这件事需要简让、景林各自手里在外的势力,而景林归期不定,但到明年春日一定会回来,这是他亲口问过的。想要确保事情顺遂不出岔子,只能等待他回来一起做出最妥善的安排。
这是无人岛近几十年来阵仗最大的一件事情。
最初,居民们或是一头雾水,或是因着一同处死那么多人有些忐忑不安,但在三两日之后,便对柯明成同仇敌忾起来——
花雪每日都会到傅家名下一个茶楼抚琴唱曲,唱的正是她切身的经历。
这件事,是钟离妩安排、贺兰城相助、花雪心甘情愿效力而做成的。
她们三个都明白,没有一个活生生的人现身说法,人们便不知道柯明成卑劣龌龊到了什么地步。
见这方式可行,花雪和贺兰城又合力谱写了几支曲子,唱的是身世更为凄惨的人的遭遇。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揽月坊里的肮脏勾当传遍街头巷尾。
傅大夫人来找钟离妩、贺兰城说话的时候,道:“我家老爷说,先前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过,会亲身经历这种事。”
钟离妩只是笑了笑。她与简让又何尝想到过今日种种。原本,他只是要亲手除掉一个堪比卖国贼的货色,她只是要为钟离、季两家除掉最后一个仇人。若是可能,他们情愿揽月坊只是个相对干净的风月场合,没有那么多的身世飘零之人受尽苦楚。
贺兰城又何尝想到过这些。她以前不过是想把钰欣带离火坑,虽然很想,但不敢奢望毁掉揽月坊。
有了明确的章程,余下的事情就好办得多。
那些女子不论情愿与否,都做出了选择,大多数带上傍身的银钱,住到了傅家特地给她们收拾出来的一所宅院,先让她们静静心,过些日子再着手置办产业——柯明成和逃离的两个楼主付出最终的代价之后,她们才能真的开始新生涯。
至于那些小倌,自最初就是一心离开这里,没让任何人为难。如今也结伴住到了一所宅院。
揽月坊里渐渐空置下来,简让选了两个人,去里面查看所有的机关暗道,借此找到追踪逃离的两个楼主。
在时间上来看,似乎有些晚了,但就地域而言,没有早晚的区别。无人岛不是疆域辽阔的哪个国家,在岛上寻找两个人,对于曾经跟着简让出生入死的人来说,并非难事。
住在简宅的七个女孩,钟离妩得空就去看看她们,询问衣食起居上是否有短缺,下人是否不尽心,女先生教她们读了那些诗书。见女孩子们一日日的开朗、活泼起来,长长地透了一口气。
就这样,钟离妩与她们逐步熟稔,得知了每一个人的身世,每一个都在盼着回家。
同来的三个男孩,适应能力很强,过了十多天,男先生就不需来了——杜衡、凌霄和麒麟各自带一个,让三个人帮他们打理手头一些事,不会就耐心地教,办得不妥就婉言点拨。
九姨娘变得识时务起来,主动找到钟离妩,说了自己的打算:她早就断了回家的心思,要留在岛上,找个事由安度余生。钟离妩就让她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