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光点印在有些歪扭的字迹上,宋冰冰越往下看,气息越冷。
信上大致是说,宋娇娇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在有喜被公布的那一刻,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所以,她无悔。
只是,婴孩太过年幼,若没有母亲的照拂,怕是在这深不见底的王府,也无法顺利长大成人。
宋娇娇希望宋冰冰念在,儿时曾出手救过她一命的份上,能帮她保孩子一命。
“这……”
歪歪扭扭的字迹中,藏着做母亲的深情,也藏着许多算计。
宋娇娇这是在挟恩图报。
在宋冰冰心里,宋娇娇谦恭有礼,温顺的像只小猫儿,自是与她母亲云静那强势善妒,工于心计是不同的,可能……
可能真的是她看走眼了,她始终都只是一颗宋娇娇可利用的棋子罢了。
看完,宋冰冰将信纸揉成一团,丢入了烛台中,瞬间,细细的火苗有了纸的加持,竟粗壮了许多。
她就静静看着,直至烧了个干净。
长月背着两个已整理好的包袱,走过去放在案几上,看向宋冰冰木纳的眼神,以为她在为她嫡姐伤心,轻声道:“小姐,您不要太担心,说不定大小姐没你想的那么糟呢。”
“去把院子里的药材收一收,带上一些普通的即可,其他的放入暗格,师父和大师兄云游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宋冰冰没有接长月的话茬,也不想让长月知道的太多。
说到底,她们只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女孩罢了。
宋娇娇出了这么大的事,宋府她定是要回去一趟的,事出紧急,她已来不及和师父,大师兄说明情况再行离开了。
想着,宋冰冰提笔写下一行字,塞入了旁边的暗格中。
她想到了这一天会来,却没想到是因宋娇娇病危的缘故。
一夜过后,宋府的马车就早早停在了院前,宋冰冰不急不缓的坐于妆镜前,涂脂抹粉硬生生耗了一个多时辰。
一旁的长月急着直跺脚,她也不知她家小姐是何意,平日都不怎么动女孩子家那玩意的小姐,今日却尤为认真。
想来定是要归家,小姐也颇为重视吧。
正当长月将心中的烦躁压下去时,宋冰冰转头,带着浅笑问:“好看吗?”
“好看……”长月下意识想要夸赞,只是,看清楚后一字也说不下去了。
宋冰冰画了个大白脸,原来微微的柳叶眉被她图的像树枝一样粗,两颊圆嘟嘟的脸蛋被盖上层大红胭脂,如同两个红球般立体。
唇自是也不会放过,将口脂不规则的涂着,仿佛吃辣椒吃多了肿起来一般。
如果再将发髻散开,夜里定能把鬼吓跑。
至于好不好看,长月只觉后背发凉:“我的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呀?”
宋冰冰笑笑,起身往外走去,长月则无奈的摇摇头,拿上案几上早已备好的包袱,跟了上去。
马车旁的小厮微眯着眼睛,看向走出来的两人,也不急着上前,继续倚在车帘旁装睡。
心下的怨念自是不少,冷哇哇的大早上,硬是让他在这等了快两个时辰,真正架子大。
他这么想着,随着宋冰冰的走近,他再偷瞄一眼后,身子一个踉跄,差点仰翻在地。
这……这宋府三小姐也太丑了。
宋冰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也不言语,扶着长月上了马车。
只听一声“小姐坐稳了”,马车便开始向前奔去。
随着马车离京城越来越近,宋冰冰的思绪渐渐被拉回了小时候,那时,她娘每日都会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吃饱了又将她抱在怀里,讲那些有趣的故事。
她娘长相自是极美的,性子也温和,又非常传统,对宋齐算得上言听计从。
纵使是这样的一个女子,也没能真正留住宋齐的心,纸终究包不住火,她娘在一次集市上,遇见了宋齐真正的夫人云静,才得知一切。
或许是太难接受,她娘回去没几日就自缢身亡了,那时她才七岁。
一滴眼泪从宋冰冰眼角滑落,滴在长月的手背,她不用眼睛去看,也知晓她家小姐又想娘了,拍着背宽慰道:“别太伤心了,夫人在天上也不愿看到你这样。”
“若我那晚睡的不那样沉的话,娘或许就不会走了吧。”宋冰冰自言自语道,每每想起那一晚,她都倍感自责。
她那时候或许是太小了,明明她知道她娘那日反常的跟她说了很多话,还嘱咐她以后不管如何,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她就是没觉察出来,她娘是在跟她诀别,只是如往常一般,乖顺的点了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外嘈杂喧闹的叫卖声传来,宋冰冰已恢复了往昔的冷峻模样,她掀开窗帘望去,一排排琳琅满目的奇异物件映入眼中。
时隔六年,她终是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