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下来后,一溜的路灯接连亮了起来,街道上刮起阴冷的风,老天爷皱了皱眉,一场春雨又快要掉下来了。
崔言格深吸了口微凉的空气,胸口还是烧得慌,他冷着脸坐上了副驾驶室,把钥匙丢给西越,让他先开回他自己的住处,之后便紧抿着唇不再言语,整个人处于种生人熟人靠近半步皆受死的状态。
西越跟崔言格有两三年的时间了,他的秉性他摸了个七七八八,尽量把车开平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否则还得惹火上身。
到了地方后,车停好一会了,崔言格都没有反应,对着手机发呆,间或输入一两行字又删掉。
西越没打招呼,下了车关上车门,望着自己映在车窗上的影子没有离开;这种被人完全忽视,而自己又不能提醒的感觉并不好受。
跟崔言格之前,西越只是个跑龙套的,偶尔得个小角色还能高兴上好几天。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崔言格看上他了,没容他回过味来,机会接二连三地把他砸蒙圈了。圈里各种风言风语,都说他被投资老板潜了,他倒真希望有那么一回事。
西越一直想不明白,崔言格给他机会到底图什么,要说图他的脸,崔言格从来没动过他的人;要说图他多有天赋,能给崔言格挣多少钱,那是没有的,能不被观众叫骂他就阿弥陀佛了。他自认为唯一摆得上台面的优点是肯吃苦、爱演戏算敬业,可有这一点圈里的人一抓一大把,怎么崔言格独独就看中了他?
西越发呆的时候,崔言格已经坐到了驾驶室,他放下车窗,张了张口又顿了下,接着才他问道,“发出去的短信能撤回来吗?”
“啊?什么?短信吗?”西越回过神来,说道,“已经发送成功了吗?”
崔言格看了眼手机,自动跳过了这个话题,“你进屋吧,我走了。”
“哦,好,”西越差点没跟上节奏,“崔哥,你路上小心。”
“恩,”崔言格发动了车子,“给你的剧本你仔细看,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给我发邮件。”
“好,”西越边往后退,边扬了扬手里的文件,笑道,“崔哥,这是你写的吗?”
崔言格没回他,摸了下鼻子开车走了。
瞥了眼被他丢副驾驶座椅上的手机,崔言格皱了皱眉。
崔寅对他撒谎,崔言格说不生气是假的。崔寅没来解释,他自己劝了自己一路:你承诺过会相信他,不能给他太多压力,很多事情很多时候他也是身不由己。渐渐确认自己的感情之后,你难道不是早就把这些都看透了吗?
劝着劝着把自己劝消气了,崔言格又担心着崔寅因为他把自个儿绕进去了,就给他编辑了条短信,费了点时间,短信发出去了,内容还是不尽如人意。
发给崔寅的短信:我相信你。目前你跟着我,远比搭上姓胡的更有利。
这短信若是只有前面四个字,那就是深情款款的告白;再加上后面一行字,那就是赤果果的一手握着钱,一手握着捆崔寅的枷锁。
短信撤不回,崔言格叹了口气,就这样吧,反正他要表达的意思还是在里头。
崔言格开车回到住处,门口的保安叫住了他,把一个大箱子递给他了,是快递,他之前购的画具到货了。
回到屋里,刚打开门,黑子就扑出来迎接他。
“饿了吗?”崔言格打开灯,换上鞋子,对黑子道。
黑子吐着舌头,甩尾巴甩得屁股都在扭动,不时还想往崔言格身上扑。
崔言格笑了一声,喂它吃了狗粮,又由着它闹了一阵,才抱着箱子去了二楼的画室。
画室是崔言格特意为崔寅准备的,买下这栋别墅的时候就做了这安排,但崔寅从来没有动过画室里的东西,就连进来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崔寅不画,那就他自己画吧。结果,崔寅没再摸过画笔,他倒是学会了画简笔画,钢笔画人物也画得有模有样的。
崔言格拆开了包裹,把里面一套套的颜料、画笔、画本等等都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房间里积灰。
他看到有人推荐好的画具就会买,买回来很多他都用不上,他的水平还停留在黑白画上,净乱七八糟的买来堆着看。
打开台灯,关了房间的主灯,崔言格脱下外套披在靠椅上,坐在书桌前,从左手边抽屉里拿出一个小速写本。装速写本的抽屉有点儿深,往下是一摞摞画着小人画的小本子。
崔言格从笔筒里随手拿了只钢笔画线条,他画了个小和尚,六七岁的光景,穿着打补丁的衣裤,圆溜溜的小脏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小和尚抱着个巨大的蛋,圆脸贴上椭圆的蛋,说,“蛋蛋最好啦~~”
崔言格画得是个连载的故事。他有个微博小号,叫蛋先生,专门用来发表小和尚和他的蛋蛋的故事。
人前正儿八经到冷酷的崔大老板画这种画儿是因为崔寅,因为一次偶然。
崔寅的性格是那种极度能闷能宅的人,好几个月不出门不存在任何问题,就算打坐一样对着墙坐几天几夜也没点儿事。崔言格总想让他多接触接触别的东西,会更利于身心健康,兴趣爱好也好,知识学习也行,多了解外面的世界也可以。
画画他是办不到了,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