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河清三年(564年)二月。 淮南,巴州,西陵县。 府衙内。 西南道行台尚书徐远,正将一封遣兵增援前线的命令发下。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他走下案台,在院中踱起步来。 他乃是文官出身,没什么统兵作战的经验。 当然,这种没经验,大概也是皇帝高湛选择让他来做西南道行台的原因。 高湛交给他的任务是拖住西线陈军,为东线齐军创造在合肥与陈军主力战略决战的机会。 到目前为止,对于高湛的旨意,他似乎还算执行得不错。 三万齐军在西陵县完成集结之后,便被他派往了巴州附近修筑营垒。 为了避免陈人袭击自己的粮道,他还专门让麾下在西面的水路和东面的山道口修建了营哨。 他又在西陵到巴州沿途大道左右派出游骑不时巡视。 成功地在巴州与西陵之间建立了一条长数十里、宽数里的安全走廊。 确认了陈人再不可能威胁己方的粮道之后,徐远便将留守在西陵的兵力,全都派往了巴州前线。 如今,在巴州周围,二万三千左右的齐军正同数量不足二万陈军对峙着。 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陈人不敢贸然发动攻势。 而徐远没有一定要替巴州解围的责任在身,自然也不会主动发起进攻。 是以,战前章昭达与周炅谋划的,以巴州为饵,诱使齐军主动决战的战略,似乎是失败了。 ———— 巴州东北,巴水之侧。 山坳中,陈军营帐。 时值清晨,天色微明。 就着烛火,陈将周炅将一份写给章昭达的文书封好,递给了身侧等候已久的卫士。 走出军帐,周炅看到的,是已列队完毕的一千五百陈军精卒。 站上高台,他对面前这群敢死的军人高声言道。 “诸君,此去西陵,万般凶险。” “然西陵城中,粮帛极多。” “章都督已下军令,若我军果破西陵,则西陵粮帛,俱归我等。” “诸君,贫贱富贵,但在今日。” 言到此处,周炅振臂高呼。 “君等随吾,向西陵,取大富贵!” ————— 巴州城外。 陈军大营。 主将营帐中。 平西将军章昭达正同几位军将,商议着明日对敌的计略。 “章公,明日我军,果要摆开大阵与齐人对敌?” 打下罗州后,西上来援的华皎,此刻手中只有三千来人的兵马,猝然听闻,章昭达要摆开大阵与齐人决战,心中不禁有些发虚。 “华公勿忧,此乃吾与周刺史之计略。” “诸位将军可知,周刺史如今何在?” 章昭达面露笑意,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伸出手指,在桌上摊开的舆图中,那道西陵城东的山岭上点了点,道。 “今夜,周刺史已率精兵一千五百,自山中小道,直插西陵。” 章昭达又点了点图上的西陵城,道。 “我军围巴州已有数月,吾已在左右城池多布耳目。” “齐尚书徐远,久为文士,不习兵战,其重兵皆布在外,而西陵甚为空虚。” “现今西陵城中,守兵不过数百。” “周刺史奇兵一至,其必调巴州之军相援。” 章昭达摊开一幅稍小的舆图,指了指其上北齐军的营垒,继续道。 “而今齐人守营寨不出。” “我军兵少,若分兵攻之,必为齐人所破。” “若我于城下用半数之兵结大阵,示齐人我军兵少。” “则齐人贪利,必出与我战。” “我军先以鹿角、粮车为垒,稍稍守之。” “待西陵城之报书至,则齐人军中必生乱。” “届时我军趁乱取之,虽敌众我寡,亦必胜之。” 章昭达情不自禁地拍了下桌案,似是对自己的计略充满了信心。 “若用都督之策,则明日结阵兵士,必为耐战之军。” 从江州庐陵平叛归来的(五品)明威将军陆子隆,显是对自己的麾下颇有自信,言道。 “子隆虽不才,然麾下三千健儿,深习战阵,明日愿为前驱。” 章昭达闻言却摇了摇头,道。 “陆将军勇气可嘉,然明日之战,胜败实重。” “今日计略,吾已报天子知之。” “明日决战,昭达将以本部先守。” “齐人一旦动摇,万望诸公,即刻击之。” “若此策不成,昭达殒命阵中,则请诸公皆听华公调遣。” “昭达麾下,亦盼华公善待。” 章昭达的话,让众将皆是有些动容。 方才军议开始时,还存着保存实力心思的华皎,闻言更是有些无地自容。 他率先躬身出言道。 “章公以大将之身,守前阵,冒矢石。皎虽不才,唯愿以身代之。” 章昭达扶起华皎,将一根象征军权的节杖和一封皇帝的玺书,放在了他的面前。 “吾若不测,西军诸事,肯请华公总之。” —————— 翌日,天将明。 西陵城内,府衙。 齐西南道行台尚书徐远,方离了床榻,洗漱完毕。 就着越来越亮的天光,他在院中翻动着书册,思索着要供奉些什么贡物入朝,才能讨得天子与朝中贵人的欢心。 听闻天子好色。 不若在这西南道中挑选些标致女子奉入邺都之中? 听闻朝中贵人皆贪财。 而今西陵城中,军用粮帛聚敛甚多。 不若自己偷偷私取部分,换作珍玩宝器,送与贵人? 徐远心中的念头忽地活动起来。 自今上继位以来,齐国的法度便日渐松弛,在地方任官的刺史、尚书,搜刮民间,广为聚敛之事,愈发平常。 自己只是稍稍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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