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距离凤梨县有五百里,三人上午十点上绿皮火车,直到下午五点才到省城火车站,然后坐汽车来到省外贸厂。
一个中年大叔接待他们,把老少三人安排在一间工厂宿舍里,除了两张破床和一张破桌子,再没有其他家具。
沈东升心里凉了半截,总厂没有安排人去火车站迎接,安排的住宿环境又这么差,可见林厂长并不待见沈振南,至少不重视沈振南。
“全省有十个分厂,凤梨县的业绩最差,我的表现对得起待遇。”沈振南忍不住自嘲。
“这跟你没关系,凤梨县是全省最穷的县,怎么可能做好业务?”沈书桓急忙给自己的父亲开脱。
“别说这些,事实就是事实,打扫一下卫生吧。”
沈振南把门后的扫帚和抹布递给两个晚辈,三人一起扫地、擦桌子和玻璃,把宿舍里的垃圾清理干净,接下来至少要在这里住三天。
沈东升苦笑,看来沈振南人言轻微,通过林厂长公关气象局的如意算盘就难了,很可能铩羽而归。
打扫完宿舍卫生,三人又把被褥铺在光板床上,沈振南独自睡一张床,沈东升和沈书桓挤一张床。
三人拿着搪瓷缸子去食堂吃饭,主食是米饭,有青菜豆腐、酸辣土豆丝、黄豆芽三道菜。
沈振南是内部人员可以免费吃饭,小哥俩只能支付相应数量的粮票和钱。
“哎呦,全国通用粮票,好东西啊。”
给沈东升打饭的老大爷两眼放光:“小同志,这沓粮票有五十斤吧,一般人弄不到这么好的票子。”
“大爷,我替他付。”
沈书桓阻止沈东升付票,掏出省城通用的粮票支付饭钱。
“大爷,我手里正好有50斤通用粮票,不过面额都是一市斤,装在兜里很不方便。”
沈东升把粮票装兜里,掏出一支香烟递给他:“我想换一张1965年发行的全国通用的50斤粮票。”
“50斤的大票不好找,六五年发行的更不好找,难啊。”
掌勺师傅把香烟卡在耳朵上,继续拎着勺子给别的工人打饭。
沈东升又掏出两支香烟放在台子上:“大爷帮忙打听一下,谢谢。”
端着饭碗找个座位坐下,分别尝尝这三道菜,味道确实不差,油水竟然是大豆油,一般企业也吃不到植物油。
“爹,这里的伙食比县外贸厂的伙食好。”
“说什么废话,这里每星期能吃一顿肉。”
沈振南舔舔嘴唇:“省外贸厂是全省最大的企业,再往上就是京城的总厂,你要是能来这里上班,我做梦都能笑醒。”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东升倒是有可能,他学英语老快了。”
“抱歉,我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沈东升埋头干饭。
总觉得被人凝视了,猛抬头看见斜对面有四个女工正在看他,其中两个光明正大的看,另外两个扭着头看。
被发现以后也不惊慌,反而捂着嘴笑嘻嘻,沈东升很想问问她们:“你们笑啥啊?”
沈书桓悄悄拉住他的袖子,轻轻摇一下脑袋:“省城里的人都是狗眼看人低,不要搭理她们。”
“诶,这位男同志,你不是我们厂里的人吧?”
扎着双马尾的年轻女工说道:“你是谁的亲戚?”
“诶,你在跟我说话?”
沈东升放下筷子看着她:“不好意思,我不叫诶。”
“哈哈……”
四个女工都笑了,食堂里的工人很多,纷纷抬头看这边。
沈振南说道:“同志,我们是从凤梨县外贸厂过来的,我是厂长沈振南,专程过来向林厂长汇报工作。”
众人又纷纷收回目光,纷纷埋头吃自己的饭,再小的分厂长也是厂长,不是普通职工能碰瓷的。
刚才搭讪沈东升的女工名叫张丽,是稻米车间的班长,倒是不怕沈振南,不过看不惯沈东升那自信的模样。
“凤梨县来的小同志,听说你们县到处是山,家家户户都吃不饱肚子?”
“不信谣,不传谣。”
“我看不是谣言吧,我们这里的人都听说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张丽从兜里掏出一块古巴糖:“你说这是什么,你要是说对了,我就送给你吃,沈厂长不要告诉他。”
众人纷纷来了兴趣,抬头看着张丽手里的古巴糖,它是国内最差的糖,也是普通老百姓很难吃到的糖。
食堂里一片安静,大家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沈东升。
沈东升觉得这位姑娘脑子有大病,摇摇头说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哈哈……”
现场哄堂大笑,好像不认识古巴糖是很搞笑的事情。沈家父子相视而笑,都觉得这位女同志要出丑。
笑声渐渐停下来,张丽把古巴糖放在汤碗里:“这是从古巴进口的红糖,我们厂每个月都给糖票,你们厂里有吗?”
“我不知道的,我不是我们县外贸厂的人。”
沈东升慢条斯理从兜里掏出一瓶冰糖,白色透明的塑料瓶子,瓶子上的广告已经被他撕掉。
空气顿时安静,所有人都盯着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