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大洋的购买力应该和现在的钱差不多,银行里大洋和钞票的兑换比例是一比一,沈东升觉得可以出二十块钱买画。
但现在不是买不买的问题,而是对方卖不卖的问题,对方想让他改变称呼喊周叔,就是想收买他。
心思电转之间有了决断,是沈振南将他弄进外贸厂,家人们好像引以为豪,那就没必要随便改变阵营。
于是掏出钱包拿出二十五块钱,笑道:“我觉得这幅画跟我有缘,请厂长忍痛割爱。”
周庆没想到沈东升这么果断,真就掏钱买一幅百无一用的画,心里不得不重新评估沈东升的实力。
“东升啊,我现在不缺钱,有这25块钱不多,没这25块钱也不少,你明白吗?”
“明白,东西是你的,卖不卖在你。”
“卖也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先说什么条件,我听听。”
空气开始安静,周庆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端起搪瓷缸子慢慢地喝茶。
沈东升也把买画的欲望收起来,坐在他对面等着他出招,想看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三分钟过去了,周庆笑道:“临时工想转正,必须向咱们厂的委员会提出书面申请,全部委员在申请书上签名同意,这份申请才会提交给上级部门。”
沈东升笑着点点头,厂委会总共有七个委员,沈振南、周彪和周庆是其中之三,分成了两个派系,剩下的四人分别倒向这两派,在厂里形成一个平衡。
换句话说,如果沈东升想转正做正式工,必须得到周庆的同意,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得到他的认可?
“我也不懂这些,周庆教教我?”
“不懂不要紧,不懂可以学嘛。”
周庆笑了,说道:“沈厂长说牛的草料里竟然有剧毒的夹竹桃叶子,委员会的同志们十分震惊,委员会一致认为负责牛棚的杜大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觉得呢?”
沈东升一愣,心中升起一股凉意,周庆想让杜大海背黑锅,因为他是负责养牛的饲养员,同时也是沈振南招进来的人。
“东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只是……”
“你明白就好,这种渎职的害群之马必须清理。什么是一块臭肉沾得满锅腥,这就是一块臭肉沾得满锅腥。”
砰!
周庆直接拍桌子,几秒后又露出笑脸,轻轻把画卷推到沈东升面前:“这幅画并不值钱,你想要就拿去嘛,不要钱。”
此时此刻,沈东升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如果自己举报杜大海想毒死老牛,就可以免费得到这幅画,并且得到周庆的认可。
沈东升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摆手:“万分感谢您对我的提拔,不过你说得对,这画不能吃也不能喝,不是生活必需品,我就不要了吧。”
说完站起来转身就走,结识杜大海虽然不到五天,却喜欢杜大海的脾气并且把他当成了朋友,当然不会因为一幅画出卖朋友,哪怕这幅画价值几百万。
“哈哈,好!”
周庆突然鼓掌,哈哈笑道:“对于夹竹桃事件厂里已经有了盖棺定论,一切都是杜大海的无心之举,不存在恶心投毒。
所幸没有给厂里造成损失,厂委会决定给杜大海同志警告处分,这件事就过去了,以后谁都不能提。”
沈东升笑了,这应该就是沈派和周派妥协的结果,沈派的杜大海挨一巴掌,沈派的沈东升吃个甜枣。
“沈兽医,你对厂委会的处理有意见吗?”
“没有,我完成拥护厂委会的决定。”
“好,既然你喜欢收藏字画就把它拿走吧。”
乍一听这是赠送,其实还是生意,沈东升又把那二十五块钱掏出来放在桌子上。
“非常感谢周厂长忍痛割爱。”
“你这娃娃给钱干啥?快拿走快拿走。”
“应该给钱,我也不能白要你的东西。”
两人一番假惺惺的客气,沈东升还是留下钱拿走了画,说到底还是生意。
周庆很开心,笑道:“过两天到俺家里喝口茶,俺家老三很崇拜你这个打敌特的英雄。”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厂长,我先走啦。”
沈东升拿着画回到牛棚,看见杜大海坐在院子里生闷气,脸色憋得通红。
“大海哥抽烟。”
沈东升掏出一整盒香烟放在他腿上,犹豫片刻又把煤油打火机送给这位被迫背黑锅的同志,他也挺可怜的。
“好家伙。”
杜大海早就眼馋煤油打火机,急忙拆开烟盒拿一支香烟放在嘴里,急忙用打火机点火,舒服地抽两口。
接着又是一副愁眉苦眼:“刚才沈厂长找我谈话,他让我给周庆背黑锅,还要给我一个警告处分,我他妈都快冤枉死了。”
“我懂。”
沈东升拍拍他的肩膀表达同情,心里更加过意不去,自己因为这件事得了好处,他却因为这件事倒了霉。
“大海哥,都怪我多事,咱们应该假装没有看见毒草。”
“放屁,咱们要是假装不知道,周庆会更加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