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沙,水怎么还没装满?”
伴随着这声称呼,一个看起来约十七八岁的少女费力地提着水朝喊话人身边走去。她的个头不大,手中提着的水桶却极其大,所以每走一步,都有水从桶中溢出。虽说她努力想保持平衡,却成效不大。她费了好一番气力,才总算把水提到一只巨|大的缸边,然后气喘吁吁地将里面的水倾倒入足有一人高的水缸中。
做完这一切后,她站着喘了好一会气,才提着木桶朝来的方向走回去。
这个缸的确是满了没错,但这里的缸一共有十口,名为华沙的少女每天的工作就是把这十口缸装满。
这是一家铸造铺,华沙最近才来到这里工作,正常情况下凭她那孱弱的身体是绝不可能在这里得到一份工作的,然而她不要工资,只要不多的三餐。没有老板能拒绝这样的诱|惑,于是她被留下了。
铸造铺向来是单身汉聚集地,一大群因为常年锤打锻炼而肌肉发达、体温偏高的年轻人心中的躁动异常强烈,每一天都在引颈以盼自己那迟迟不到的春天。正常情况下说,华沙这种瘦弱又可怜的年轻少女应该会很受欢迎,虽说她出生贫民区——但是她至少是个女的。
要知道,这里可是鼎鼎大名的“铸造之城”,“铁匠”们的集中地。虽说铸造较之过往已然衰落了不少,然而对此着迷者还是不少,尤其是近些年来,久负盛名的卢卡大师和艾登大师不知是从哪里获得了灵感,成功地铸造出了若干件非常受机甲驾驶师欢迎的武器。就此,铸造有了再次走向兴盛的苗头。
故而宇宙各处的铸造师们纷纷前来这里,而这些人……嗯,绝大部分都是男性,他们的跟随着亦然。这也让这座城市原本就严重失调的男女比例变得更加失调。虽说浑身肌肉的好男儿是很吸引人没错,然而大部分女性对这座城市实在是没啥兴趣,偶尔来看看肌肉男倒还好说,长期居住的话,与其来这里还不如去“美食之城”、“绘画之城”之类的地方呢。
总而言之,华沙作为一个“难得的女性”,应该很受欢迎才对。
然而事实却正好相反。
原因也很简单——
她出生的贫民区不久前不幸地遭遇了一场大火,她是唯一的幸存者。活着固然幸运,但如果她本人也重度烧伤呢?
“华沙,水又不够了!你快一点!”这样的大叫声又从屋中传来,喊话的人叫杰克,很普通很炮灰的名字,人不怎么样铸造技术也差,在店铺的食物链中处于下层位置。他的爱好是使唤更下层的华沙,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伟大”。比如说正常情况下水缸里的水绝不会使用地这么快,但他就是有办法让它这么快。
华沙低着头提着桶往回走,路的尽头有一个池子,里面装的是经过特殊处理过的水。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它只能用特定的容器运送,比如说她手中的水桶。
她低着头打水,身形来回晃动,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水里,周围看着这一幕的人不由都出了一身冷汗。
终于有人看不过眼走出来帮了她一把,她抬头看着人,开口说道:“谢谢。”因为在火灾中受伤的缘故,她的嗓音极为嘶哑难听,就像两片互相摩擦的砂纸,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站出来帮忙的人下意识抖了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她因为仰起头而格外清楚的脸上,大片大片凹凸不平的伤疤绵延了整张脸,甚至于连一块完好的肌肤都找不到。而这些伤才刚愈合而已,看来“粉|嫩”的颜色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作呕。这人看着看着,不由就后退了好几步。
旁边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上来帮忙的人觉得一阵恼怒,丢下手中的桶就转身离开。
华沙在这越来越响亮的哄笑声中低下头,轻轻地拉了拉头上的帽子,将因为火灾而参差不齐活似狗啃的短发以及脸孔遮住大半,费力地提起水桶,再次朝水缸所在的方向进发。其他人见她这样,渐渐觉得无趣,也就没再笑了——毕竟真像杰克那么过分的只是极少数。
华沙没有觉得失落,更没有哭。虽说女性的哭泣很容易引起他人的怜惜,但那还有个特定条件,就是这女性长得不是非常丑。像她现在这样,一哭出来那效果就像是在演重口味恐怖片,恐怕会给他人造成心理阴影。
华沙……不,凌晓觉得自己还是不太适合做一个恐怖片演员。
她最初的目标就是这座城市,中途虽说经历了诸多惊险,但总算是顺利到达。本来她还在为新身份担忧,谁知才刚混进来,她就遇到了那场大火……
等她到时,大火中已然无人生还。当时唯一还活着的,是一个名叫华沙的少女。可惜没多久后,她就死了。凌晓于是灵机一动,顶替了华沙的身份。贫民区的出生虽说不受欢迎,但至少比黑户要好上太多。当然,光是冒名顶替还是不够的,她自己的脸太显眼了。
所以她做了一件事——没错,她真的用火毁掉了自己的脸。
虽说她可以“制作”出这样的效果,但现在的排查还是很严格,更别提公开资料上就写过“凌晓很擅长伪装”。所以这一条路是行不通的,除非……她的脸真的毁了。
那一刻很痛。
不仅是身体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