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氏觑着奶娘的神色,见奶娘识趣,行动之间都极为小心,知道这些铜钱不干净,没有直接用手来接,而是用帕子包住,知道这奶娘是个稳妥的,便提点道。
“想你也知道,你们奶奶不是个眼睛里头能容沙子的人,你平时在她面前做事更是要像今日在我面前这样小心谨慎,万不可见她年纪轻,就粗心大意。”
奶娘见邢氏这般交代,急忙回道:“太太放心,我是林大爷从咱们府上的庄子上挑上来的,在来之前,便和我讲了许多奶奶治家有方的事,我心里深知奶奶的利害,断不敢的。
而且,奶奶仁慈,允我将我那刚出生的孩儿也带到府里来,没叫我们母子分离,我每日都能去看上一会儿,早就心满意足。
奶奶还说将来要给哥儿做书童,这可是我们这些人,几辈子想求都求不来的好差,我心里感念奶奶的恩德,就算是扔了我自己的孩子,也得先照顾哥儿。”
邢氏听了,脸上一笑,只是她并不相信这奶娘最后说的那句,什么舍了自己的孩子,也要以贾荀为先的话。
任凭是谁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第一个想的可都是救自己的孩子。
没看宝玉的那个奶娘李嬷嬷不就是,看着是天天把奶过宝玉放到嘴边,可是有了新奇的玩意儿,还不都是先给自己的儿子李贵送过去?
自己手里的钱也都攒着,将来要给李贵成家娶媳妇,之所以那么扒着宝玉,还不是因着是宝玉的奶娘,府里给了她多少好处。
这些忠心的话,不过是说的时候好听,真正做的时候,却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这奶娘的儿子放到主子身边,是京城里头这些富贵人家的惯例,看着是给了底下伺候的下人一个天大的恩典,其实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将人的命脉握在手里。
这些奶娘就是,若不是家生子的,想要进府当奶娘,那也得是签了身契才能进来的,就这个奶娘的孩子,也由奶娘做主,签了契书,不然,谁放心让他们进来。
不过是你好我也好,你若是让我不好,我也有办法收拾你罢了,有了制约,这些人才能上心办事。
所以,对奶娘表忠心的话,邢氏听一听便罢了,依旧小心看着,一次她在去探望芙姐儿的时候,听到了王熙凤和贾琏在角落里头说的话,听说了贾赦的嫡长子贾瑚,就是因为奴大欺主,再加上有人存心算计这才没的。
便下了狠心,只要她在这两个孩子,都是她亲自在一边看着。
“只要做的好,我和你们奶奶自然记得你的忠心,将来哥儿长成,你儿子跟着哥儿,前程也跑不了。”
邢氏只是随口一句承诺,奶娘便感激万分,她连声和邢氏保证,邢氏这些时候,听腻了底下人对她的奉承,也对奶娘这些话,不甚在意,只笑道。
“我看哥儿,姐儿都累了,你去把芙姐儿的奶娘叫进来,带着他们姐弟两个去睡一会子吧。”
奶娘应是,然后出门将外间芙姐儿的奶娘也叫了进来,每个人抱着一个,去了邢氏专门给两个孩子准备的屋子里去睡觉。
两个奶娘一走,邢氏便直接躺下了,她伸手叫屋内的二等丫头流希过来,给他捶腰。
“哎呦,往下点,就是这,你手劲儿再重点儿......”
刚才去给邢氏办事的沫儿回来就听到了邢氏在屋里说腰疼,笑着进来,打趣道。
“太太,不是奴婢说嘴,您这喜欢咱们荀哥儿和芙姐儿,让奶娘在身边带就是了,您这腰上的毛病可是老毛病了,大夫说过的,太太您最好不要劳累。
您偏不听,每次都亲自带着咱们荀哥儿和芙姐儿玩,每次完了之后,您都得躺上一个时辰。”
“哎呀,我下次一定让奶娘带他们,不自己上手了。”
沫儿净了手,走了过来,看了流希一眼,流希退到一边,沫儿则是接着流希,给邢氏按摩起来。
“可不是每次都这么说,然后下一次,芙姐儿开口叫您一声祖母,您就把其余的什么都给抛到脑后去了。”
“沫儿!”
邢氏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沫儿,然后无奈地说道:“芙姐儿多得人意呢,就连老太太对芙姐儿都是一抱到手里就放不下,何况是我。
也不知怎的,我一见到这两个孩子呀,就爱的不行,顿时便将那些都给忘了。
我虽没养过这么小的孩子,可是也照顾过家中的弟弟,却也是在我家没落了,我弟弟长大了些许才接手,竟不知道这孩子,这么小的时候,竟然要注意这么多事。
也不知道你们奶奶当初是怎么一边料理家事,一边还把芙姐儿看顾这么好的。”
沫儿听了笑道:“这有何难?老太太都说过,奶奶是脂粉堆里的英雄,要是奶奶是个男儿,必定是个驰骋疆场的大将军。
这些对奶奶来说,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邢氏听了沫儿的话,摇摇头,叹着气说道:“到底是个姑娘,等你将来自己过了日子,就体会到其中的滋味了。
说什么英雄,你们奶奶到底是个人,不是天上的神仙,什么事情一挥手就做好了,她这么些年,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在府里上下打点,这才将府里的事情给理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