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得知了家中亦有心思为他做打算,冯紫英心内颇为郁闷,又因着心不在焉之间打翻了装了滚水的茶壶,烫伤了手臂,因此不能前去营中,只好在家中休养,只他在家中未免要听其父其母念叨,故而出来独自散心。
其余人等都要准备考试,他因走了武将的路子,便不必如此,一来二去没约到人,索性也不去问了,只自己一人骑马往都外的村子里去闲逛,一时之间便走的偏僻了。
他放眼望去,只见周围都是薄田朽屋,他方知自己这是走远了,正想打马回去,就见前面有两户农人争吵了起来。
他长到这么大,见惯了都中锦绣繁华,也见识了战场无情,可这农家吵架还是第一次见,便下马来,走到围着的人群之中去看,就见吵起来的两户农人,原是同父同母的两兄弟,自他们父母故去后,两兄弟便在村中长辈的安排下分了家。
这个做兄长的勤勤恳恳终日劳作,和其妻子养了两个儿子,日子过得还算富裕,只他这个弟弟却不似他兄长那般踏实,嫌苦恶累,自己手中的土地荒了大半不成,还总是去兄长家中打秋风。
其兄长知他脾性,他这弟弟从小就被他们的父母骄纵惯了,不是个能做重活的人,见他弟弟总这么来他家借粮也不是长久之计,就请了村中一位老木匠,让他弟弟拜了师,学了一门手艺。
也算是他弟弟有些慧根,没多久就将那老木匠的手艺学到了自己手中,那老木匠离世之后,他弟弟就接了那老木匠的活,给四周村子的人打一些器具为生。
刚开始还好,经他手的器具也都顶用,可好景不长,他脾性未改,便觉得辛辛苦苦打一件东西挣德铜板少了,就开始偷工减料起来,有些人家用了不久,东西就坏了。
起初还以为是自家用得不小心,后来发现从他那里拿回来的东西总有几个是用不久的,就起了疑心。
可终究只是猜想没有证据,加之不是所有东西都是这样,也就罢了,只是这次,是外村的一户人家要嫁女儿,到他这里订了一些床、柜等物,本是想用这些给自家女儿在夫家撑腰,可没想只用了两月那柜子便塌了,那家人的女儿回来哭了一场,说自己在夫家好生没脸。
那家人气不过,便上门来寻麻烦,说要他这个弟弟赔一整套器具,才肯罢休,村里人好容易将人给请走了,这不,这个做嫂子的就忍不了了,和妯娌吵了起来,说他们不善过活,好吃懒做,还给家里惹麻烦,让人瞧不起。
冯紫英不是这村里的人,只听了一阵子吵架便走了,经此一事,他本想疏散的心情也没缓和下来,更添了几分愁,他就觉得更疑惑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世上,许多兄弟之间都不能兄友弟恭一般和善,便是不相争,亦有嫌隙。
就如同他们家里一样,他二叔下定决心经商之后,在与他们家来往间便有了一层说不清楚的隔阂,分明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却平白被隔开,让人十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