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御书房,重涵松了口气。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是很适合做官,在皇帝面前居然连该说的场面话都说不出来。早年对孙煦的印象是个温文尔雅言语不多的人,有何事只是看着笑而不语,连被要求搬出宫住都只是微笑以对,看不出有任何不满。难道只是为了争储而做的表面功夫?权势的世界果然比想象的更加可怕。
重涵看着手里的诰命,平常要见皇后可是个麻烦事,孙煦对这个倒是很大方。决定绕个圈去仁明殿。
到了仁明殿把诰命交给太监等着传命,没一会就见到了身为皇后的姐——重林。
进了房在外人面前做了该有的礼节,重林把宫女太监都给遣走,然后把重涵拉到榻上坐下。
“今儿怎么这么乖,知道进宫来见姐一下?”重林握着重涵的手说,看得出挺是高兴。
“姐,你给皇上说了我与承止的事?”重涵也不拐弯抹角的。
“嗬!”重林甩了个嫌弃的眼神,“我说怎么知道来见姐一下,原来是为了你那小情人。”接着用满是嫌弃地语气说道。
“姐啊。”重涵哭笑不得,然后给重林大概讲了讲刚刚见孙煦的对话。
“哎。”重林一边点着茶,一边说,“其实你与钟状元这事儿,不是姐特地说的,而是皇上问的。姐也不敢说谎,而且说谎未必就是好事,涵儿你明的吧。”
重涵点点头,士大夫多尚男风,这事也没啥好瞒着的。
“皇上这人,也不是说心眼多,而是处在这权利中心的人啊,没心眼就活不下来。现在是皇上即位,三王爷能在商丘活着,如果反过来当年是三王爷即位,恐怕现在你都见不到姐了。”重林将点好的茶推给重涵,又开始点下一盏。
重涵拿起茶盏,一边吃茶一边继续听着重林说。
几年前孙煦即位的时候,重涵不在京城,再早前也还小,对这些事情具体究竟是如何,其实并不太清楚。
先帝有六个儿子,其中五皇子早夭,大皇子因一场谋反案在深宫幽禁,二皇子后来身患重疾,几乎无法下床。先帝早些年就宣布实行秘密立储,将密封了传位诏书的锦匣收藏在垂拱殿的匾额之后。因为大皇子与二皇子的情况,四皇子又被要求搬出宫住,而六皇子还非常年幼。于是虽然没人知道锦匣里写的什么,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会是三皇子即位。
到先帝驾崩前弥留时,招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至御前交代后事,却当着众人面,传位给了四皇子,大大出了几乎所有人预料。为此,三皇子大闹一场,认为先帝弥留之时已不知人事,被他人所摆布,这传位不能做效。最后将匾额后的锦盒拆出,里面写的也是传位给四皇子,此事才告终。之后即位的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以此大闹之事为由,将三皇子贬出京城移住商丘,命其终生不得再回京,如私自返回,以谋反罪处之。断绝了三皇子与中央官员的联系。不过虽有人监视,但其实私下究竟有无联系,也不可能管得那么彻底。
坊间一直有传言,不管大皇子的罪还是二皇子的病可能都为三皇子手笔,六皇子过于年幼不成威胁。而四皇子能免于被害,与其与世无争温文尔雅的性子同时又移出宫住有很大关系。所以如重林所说,如果当初是三皇子即位,很可能最后会对四皇子也落井下石。
“可皇上虽然即位了……姐我不过问朝政,但姐心里明得很,皇上没什么实权。现在如果不是我们重家站在皇上这边,在朝堂上几乎没有与皇上站一边的人,因为当年这些人全被三皇子收归门下了,现在的皇上则在早年时一直都在权利中心以外。而李云从李大人以及他的门生们,虽然都是忠臣,但是他们忠的是民,忠的是天下社稷,忠的不是孙家皇家。”
重林又点完一盏茶,然后把重涵的手握住,注视着重涵,凝重地说:
“但是重家,对于皇上来说,也是个心病,因为皇上不知道重家是真站在自己这边,还是另有所图。即便是姐我……也不明白,爹与大哥究竟想的什么。”
重涵呆呆看着重林,这个问题,他自己一样不明白。
重林接着说:“皇上今儿问你的问题,在当年他登基的前一天晚上,也问过我:‘如果有一天,你要在朕与重家之间做个选择,你是选择朕呢,还是选自己娘家呢。’”
两人沉默了一会,然后重林垂下眼睑看着榻上矮案上的茶盏,盏里茶沫在慢慢地消融。
“姐没有你这种勇气,姐说的是臣妾自然会选择皇上……虽然姐与皇上是夫妻,但是自从皇上从四皇子变成皇上那天,这夫妻就不再是单纯的夫妻了,从那天晚上开始,姐与皇上就再也不是可以无话不谈的同枕人了。而且对于姐来说,如果真有要选择的那天,姐也不知到底选皇上还是选重家,起码我现在给不出一个心里真正想的答案,所以……”
重林抬手摸着重涵的脸:“涵儿,你是幸运的,人能有自己的至爱,而自己的至爱也爱着自己,这是多奢侈的事,你明吗?”
重涵每次都感到,似乎心里一切重重迷雾之事都能被重林洗涤得清清透透。
重涵点点头,重林放下手,拿起茶盏,又恢复了平日俏皮的样子:
“就姐来看,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