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没有星子,窦颜玉回房就睡了,不知道是不是有所思便有所梦。
当晚她梦见了绿荷。
绿荷被关在阴森森的水牢里,整个身子都浸在冰冷的水中,她冻得牙齿直打颤,那细微的声音在死寂的牢房内让人毛骨悚然。
“吱呀”一声,牢门忽然被推开,窦颜玉寻声望去,只见一身纯白龙袍,头戴孝带的陆白止走了进来。
宣管家,哦不,目下已经是宣总管了,他搬了个椅子放在牢房正中的空处。
陆白止一撩衣摆坐下。
绿荷被人从水里提了出来。苟延残喘般丢到了陆白止脚下。她从蜿蜒的水渍里抬起脸,目光却泛着一丝空洞。
陆白止微微凝眉,他脸上的神色是窦颜玉从未见过的。她缓缓攥紧了拳头,想到了一个可能!
“说,她是怎么死的。”陆白止纡尊降贵地用手捏住绿荷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果然!程萝烟应是死了!
绿荷神情怨毒,倔强地不肯开口。
陆白止冷冷一笑,靠回座位,抬了抬手,立刻有人从旁边的刑架上取下带血的夹板。
绿荷身子一个哆嗦,一抹惊恐浮现眼底。
两个宫人如狼似虎地上前,一个架住了她,另一个将她死死蜷住的手拉了出来!
窦颜玉眼尖地发现,绿荷被拉出来的泡得发白的手指上已然皮肉翻卷,显然早已被上过刑!其中一根手指不自然地扭曲着,似乎骨头也断了。
这么多年来,绿荷曾陪着她度过了多少在宣王府苦苦支撑的岁月,若没有这双手辅佐她,替她操劳,她何以支撑到最后?思及此,窦颜玉不由得一股血怒直冲脏腑。
当那双残破的手被强行套上夹板时,绿荷颤抖的声音这才在陆白止冷漠地注视下嘶哑地响起:“是小姐遗命,她说……”
陆白止挥手,行刑的宫人极有眼色地退下。绿荷潮湿的身子失去了支撑,如同死鱼一般再次瘫回了大牢地板。
他面色微变地冷声问:“她说什么?”
绿荷半张脸都贴在冰冷的地面,她大瞠着双眼,眼泪却止不住地滚落,几声呜咽后:“若我不在,叫赵艺统领暗堂,不惜一切代价,诛杀程萝烟!”绿荷哑着声音哭出了声。
是,这是她亲口下的命令,她知道,忠心如绿荷,绝不会让她失望。如今程萝烟死了,她也算是报仇雪恨。只是苦了绿荷,如今受这等非人的折磨!
窦颜玉看向陆白止俊逸倜傥的面容,近在咫尺,却又越发陌生可厌!
默了半晌,陆白止忽然开口:“她临终前还说过什么?”他眉宇未展,心绪却辨不分明。
绿荷显然把这“她”认作是程萝烟,微哽了一声,颤抖道:“程皇后并非我亲手所杀,并不知晓她曾说过什么。”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触到了陆白止,他暴怒而起一脚踢朝绿荷踢了过去。
“该死!”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绿荷惨叫一声,身子如同破布一般倒飞出去半米远,倒在地上疼得浑身痉挛。
窦颜玉见状惊怒交加,眼眶通红地冲上去欲和他拼命!结果却是穿身而过!
她惊愕万分猛然回身。
陆白止恰恰似有所感地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窦颜玉顿时头皮发麻,她恍然记起这分明是个隔着前世今生的梦境,可梦中的他却好似能看见她一般!
陆白止长身而立,死死地盯着她在的方向,缓缓伸出了手,他薄唇轻启,似有话要说。
耳边却传来宣管家询问的声音:“皇上?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颜……”
下一瞬,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有一股巨力将她拉扯着朝天空飞速离去。
“嘶!”窦颜玉骤然惊坐而起,入目是熟悉的帐幔。
红漆楠木步步锦的窗外,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她忽然觉得额间脸庞似有些凉意,伸手一抹,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脸上也全是泪。
“原来是梦……”她吐了一口浊气,用完好的那只手支撑着床沿,跌跌撞撞地下了床。
二两守夜素来睡得浅,窦颜玉起身的动静立马就惊醒了她。
她撩开帘子快步走了进来,紧张的神色在看见窦颜玉好好地站在床旁时收敛了下去。
二两颇有些担忧地低声询问:“小姐怎么这么早醒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窦颜玉摇了摇头,含糊地说:“没事儿,你去给我打些热水。”
“是。”二两松了口气。
洗过脸后她整个人清醒了不少,提起裙摆怅然若失地坐到了梳妆台前。
脑海中一时又萦绕起绿荷的惨况,那场梦太真实了,她不知不觉又落下泪来。
眼前的妆镜在视线里渐渐朦胧,下一瞬,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铜镜里的景象开始扭曲。
窦颜玉心神一震,这样的场景像极了前世她入宫的那个时候,叫人既惊愕,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她朝镜内看了过去。
屋内景象熟悉又陌生,恍若隔世,正是宣王府的书房。
陆白止端坐上首,眉眼皆沉,他身侧站着的赫然是段宣言。
而下面一字并排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