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今上捻须,斟酌许久,这才长叹一声,“记得你们刚刚到帝京,朕在乾坤殿见了你们,那时小郡主兀自花枝招展,这才多久啊,人就成了这模样儿?”
“此一时,彼一时也,”安平王凄凉极了,眼神颓败,“臣下也想尽了办法,但小郡主还是这样。”
按理说,事情酝酿成如今这局势,明眼人都知道安平王这是准备回去了。
他对这一切逆来顺受。
但小郡主焉能接受这逆来顺受的安排。
只可惜,今上完全没有提出此事。
安平王心头滚动过不少念想,那句恳求在舌尖上滚动许久,今上却站了起来,“是病就要好好疗愈,朕再找人来。”
“陛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安平王就这么直挺挺跪了下去。
“陛下,”安平王声泪俱下,“我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从小在山明水秀的西川长大,乍然来到帝京,这是水土不服啊。”
今上知晓安平王下跪了,但却并未回头。
甚而还用一种冷漠异常的口气厉声道:“你可知朕要你到帝京来是做什么?”
“今日之天下,藩镇割据,不少人自立为王,万岁是担心物极必反,给了他们巨大的权利,到头来养虎为患。”
“你……”今上缓慢回头,眼内带着深思熟虑,终于抓住了安平王的手,“知道就好,放心,朕不会牺牲掉任何人。”
“但……”
安平王海准备讨价还价。
此刻,外面汇报说摄政王去而复返。
安平王随侍卫到了花厅。
花厅内,齐顾泽看向安平王,“今上不会让你们离开,至少现在不会。”
安平王怒不可遏,狂躁起来,“这多年来,我如一日为帝京保驾护航,我是今上的表弟啊,他居然不相信我。”
“固然血浓于水,大今上依旧投鼠忌器,越是这样,你们的权利也越大,是也不是?”齐顾泽倒站在了今上的角度去分析,“其实上位者就是这样想的,也是人之常情啊。”
“他的“人之常情”,却要我女儿走殉道者。”
安平王气急败坏。
齐顾泽奉送一句“稍安勿躁”,然后凝固在了原地,什么都没有说。
另一边,今上已靠近卧榻。
病床上,小郡主气息奄奄。
似乎被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给惊喜了,她眨巴着懵懂、无辜的大眼睛打量着对面的今上。
到长安第二日,安宁郡主就随同父亲去拜见了今上,只因距离远,所以未必就看清楚今上是什么模样儿了。
如今近在咫尺,她却感觉做梦一般。
“皇叔?”
“是。”
今上言笑晏晏,慈眉善目,攥着衣袖坐在了小郡主面前,“听说你生病了,可怎么样了呢?朕今日得空来看看你。”
“咳咳咳,”安宁咳嗽的很厉害,可见已是病入膏肓,“还,还好,病也还罢了,就是思念家乡了,格老子。”
“什么“格老子”?”
今上讶异。
安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却知道是一句“粗口”,“人人都会说的,大约是语气助词了。”
“格老子,你会好起来的。”今上显得义愤填膺。
小郡主嫣然一笑,眼神复又悲凉不少,“他们说,万岁是不会让我们回家的,如今咱们到了天子脚下,您就可以操控我们了,可以近距离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是也不是?”
“这话,”今上一点不愠怒,但却拿出了长辈的威严,“你在朕这里说说也就罢了,万万不可说给其余人听,坏话传千里,你可要掉脑袋了。”
“你担心父王会篡位?”
这话更是名符其实会掉脑袋的。
但却到底还是被天真无邪的小郡主问了出来。
今上仰天长笑,“朕怎么会担心这个?”
但对今上来说,安平王已不会死无名小卒了。
倘若果真造反,倒成了帝京最厉害的敌人。
“好了,”看小郡主身体不适,今上中断了此次交谈,“朕先走一步,你好好休息,朕会安排最厉害的人给你看病,刚刚那些,童言无忌,朕不会放在心头。”
“知道了。”
此刻,王府的正门。
一辆马车缓缓进入。
徐月淮掀开车帘看看,才进入王府空气中就暗香浮动,那是七八月莲花绽放以后的香远益清,那也是湿润泥土被雨水滋润以后散发出的淡淡香味,那还是裹挟了各种花卉形成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
徐月淮落下了帘子,并未看到坐在花厅内和安平王闲聊的齐顾泽。
韦一笑带路,很快到了闺房门口。
才下车,徐月淮就嗅到一股浓烈的药草香味。
知晓体弱的小郡主如今已是在用草药续命了,她的心咯噔一下,人是来了,接下来可怎么操作呢?
“小郡主人就在里头,是福是祸,都在你身上。”
“放心好了,我势必救好她。”
徐月淮一派老神在在的模样。
进屋子,小郡主少气无力睁开眼睛,朝外面瞥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