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为李元柔是个注重功名利禄之人,可这一年来发生的种种,让他越发推翻了这一想法,他的小姑娘还是那个心思简单,只想快乐生活不想卷入阴谋算计的孩子。
他转头,走向墙上挂画的下方,伸手拨开那少女起舞图,露出半张嬉笑的小脸。
脑海中浮现很久以前的画面。
女童笑着问他:“皇叔,你觉得当皇帝好吗?
他反问女童:“你觉得呢?”
女童一脸天真地道:“我觉得不好,太累了,父皇都累病了,但是当公主挺好的,像我一样,每天无忧无虑快快乐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没有你父皇在前为你遮风挡雨,你这公主如何能无忧无虑?”
女童问:“为什么一定要父皇遮风挡雨,皇叔你不能为柔儿遮风挡雨吗?”
云王回了回神,他突然思考起来,他活这一世在追求什么,权势地位吗?爱情亲情吗?
他没有父母,即使自小养在外祖母膝下,待遇与他的皇兄李衡一样,但他却并不快乐,他爱的人为了坐上后位弃了他。
李元启与他势不两立,明明身体里也流着他的血液,却从来没有对他手软过哪怕一分,一直无所不用其极想置他于死地。
所有人都恨他憎恶他,连同他的生母……
他长大后派人查过,他的生母在生下他后连一眼都未看他,当天夜里便自戕了。
她可是当时大越国唯一的公主,身份何等尊贵,竟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放弃了生,也放弃了他。
那他李衍又算什么呢,他的母亲如果爱他,怎会连看他一眼都不肯,世人都说母亲最爱自己的孩子,若他的生母哪怕有一点爱他,又怎会那样决绝舍命弃他而去,让他成了克死双亲的罪孽之人。
他至今仍能记起儿童时期那次无意中闯入外祖母的佛堂,外祖母在佛前对着他生母的小像落泪,转头看他的那一眼里,带着浓浓恨意。
即便只有那一次,即便平日里外祖母对他亦是疼爱有加,他心里仍旧像扎了一根刺一样,那刺太深,无法拔出,带给他经年累月的疼痛。
还有他那温润如玉的皇兄,明明知道自己与若宛两情相悦,却设计让他出征,又哄了若宛做了他的皇后,在李元柔和李元陶那次撞见那事时,他当时被若宛的一些话伤透了心,他被刺激的理智全无,加上被李元柔撞破,他怀着怨恨和不甘一时冲动之下给李衡下了慢性的毒……
虽然他后来想方设法解了那毒,李衡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这件事令他一直心存愧疚,否则他又怎会对李元启一再心慈手软。
说什么懈怠导致的放权,全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他这几个月以来就是有意放权给李元启。
云王看向前方那巧笑的女童,这是他人生中唯一温暖过他的人,他的心因她而柔软过,也因她变得坚硬过,甚至变得残暴弑杀过。
如今年岁渐长,不知是不是老了,心态越发松弛了,开始对一切仇恨和不甘没来由的释怀了,竟然开始有些向往安稳的生活。
云王目不转睛盯着那眼眸弯弯的女童,他不禁问自己,活这一世到底为了什么,爱过人,恨过人,得到过,失去过,如今步入不惑之年,回首一看,都是一场空。
他位高权重,看似什么都有,其实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冲动地想过,等手中权势都流出去,就如了他们的意,死了算了。
他的目光逐渐幽深起来,当时李元柔问他能不能为她遮风挡雨时他是怎么回的?
他想起来,他当时笑着打趣,实则试探:“自然也是能的,所以你觉得若是做皇叔的女儿是不是也不错?”
女童伏在他背上,稚嫩的声音透着欢快:“极好。”
云王眸光一闪,他忽然一把扯下那少女起舞图,后面一整张小小笑脸露了出来,他看向落款处的字:多喜乐,长安宁,岁无忧,久安康。
这是她说“极好”那日回来他写下的,是他曾对她这一生的真心希冀。
喜乐,安宁,无忧,安康……
今日这变故过后,她还能喜乐安宁,无忧安康吗?
他目光沉着,将少女起舞图重新挂回去,转身出了书房,驾了马向着山阳公主府的方向奔去。
他不放心,他要亲眼去看一看。
…………
李元柔先云王一步到达公主府,府门大敞四开,李元柔青鸾大丫三人快速进了府。
刚进府,二丫就冲了出来,满面泪痕哭的不能自已。
二丫拉住李元柔:“公主,别过去,危险。”
李元柔甚至都不问一句府里如今是什么情况,她只看了二丫一眼,便拂开她的手向里面跑去,青鸾一言不发紧跟其后。
二丫又拉住落在后面的大丫,大丫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丫颤颤巍巍开口,语无伦次:“好多人,来了好多人,都拿着剑,打起来了,都打起来了……”
二丫本来与几个丫鬟躲在一处,因不放心自家主子,壮着胆子出来对着大门口偷偷翘首以盼,就怕自家主子不明情况下冲进去被误伤。
二丫哭丧着开口:“怎么办,怎么办,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