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剑修出了宁府大门,在去往城头的路上,又进了那家酒肆铺子。
那个少了一只左耳的老板娘依旧站在柜台前,一身粗布麻衣,若是细看之下,还会在她脸上发现数道疤痕,看形状,应该是剑伤。
对于让人毁容的伤势,其实只是小伤,在那资源充沛的浩然天下,能修复这种疤痕的山上宝物也不少。
可这里是剑气长城。
在剑气长城,路边要是有块铁,都会被拿去铸造成长剑,供许多年轻剑修使用。
甚至有些元婴老剑修,在城头那边多次杀妖之后,佩剑碎了一把又一把,最后落得个囊中羞涩的尴尬境地,只好使用寻常的匠器。
别看宁远背着一把半仙兵的远游,在那场十三之争之前,宁家在剑气长城还属于大家族之列,宁远的爹娘都是那剑仙。
这就是祖上留下的福荫了,但似宁远这种的还是少数,剑气长城绝大部分剑修,用的还只是寻常兵器。
“云姑,一壶酒。”宁远落座,朝着柜台上喊了一声。
想了想,他又将上次那个酒葫芦从腰间摘下,搁置在桌上,“还有,云姑帮我将这葫芦装满。”
妇人抬起满是疤痕的脸,脸部痉挛了几下,许是在笑,“宁小子,你可是要出远门?”
她也不瞎,宁小子进来的时候背着个行李,要不是出远门,又是去做什么?
她猜应该是去浩然天下。
要是去蛮荒那边杀妖,是不需要带什么行李的,一把剑就足够了。
累了大地为床睡一觉,饿了杀妖就地吃肉就可。
这副打扮,定然是去那浩然天下了。
宁远朝她笑了笑,“云姑,你可曾去过倒悬山?”
云姑手里正拿着一壶酒从后堂出来,听闻这句话后,手上竟是一抖。
但仅是一瞬就回过了神,将这壶酒上了桌后,又拿起宁远的那个酒葫芦,边说边走向后堂。
“我们这些剑气长城的人啊,一辈子都活在这里,最后也会死在这里,早年也有点对外界的惦记,但现在已经没那个念想咯。”
云姑再出来时,除了装满了酒水的葫芦之外,还往宁远桌子上摆了一盘牛肉。
“宁小子,陪云姑说说话,这盘牛肉就不收你钱了。”
并非算得上是菜,这带点黑黑的玩意,姑且算是牛肉干,宁远拾筷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好家伙,应该称呼它为牛皮,咬在嘴里好像比那斩龙台都要硬。
“云姑,你说。”不好吃是真的,但宁远依旧啃着。
云姑拢了拢围裙坐在宁远屁股底下的长凳上,少年留意了一下云姑的动作,姿态优雅。
他又想起白嬷嬷与他说起过这个云姑,早年也是个小家族的千金,家族府邸靠近南边城墙。
在一次浩大的战事中,有位妖族飞升境剑修登上了城头,在被剑气长城这边的剑修斩杀之前,这头大妖照着城池的方向落下了三剑。
仅仅三剑而已,剑气纵横数百里,哪怕城池这边有着庇护阵法,也只是稍稍减少了威力,而这三剑好巧不巧的,中心地就是云姑所在的家族。
一族上百口人,鸡犬不留。
而据说那场战事,是近千年来蛮荒天下对剑气长城发起的最为猛烈的攻势,打到最后的时候,城头上能站着的,就只有老大剑仙一人了。
云姑那时候还小,那天在白嬷嬷那边学拳,等她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
往后的小姑娘就变了模样,她没有再跟着白嬷嬷学拳,年少的她就背剑登上了城头,承受海量剑气碾压的同时开始苦修。
而云姑也成了剑气长城里登城头杀妖最为年幼的孩子。
一年又一年,她参加了不知多少场战事,每次都是不要命的出剑杀妖,而又因为其较为特殊的年少经历,许多老剑修都格外关照她,数次将她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但头顶的老天爷没给她机会,受限于资质,她的境界在元婴境停留了下来,十几年无法步入玉璞境。
再后来,平常没事的时候,云姑就在城池这边料理酒铺,战事起,她就负剑出城去。
宁远扭头看着云姑,其实哪怕没有脸上这些剑伤,风霜都早已遍布她的模样。
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年少起就开始练剑杀妖,待到二八年华的时候也没有选择嫁人,不到四十的年纪,就成了这副模样。
“看什么看,不许取笑你云姑。”云姑笑着往宁远脑袋上拍了一下。
宁远也笑着,试着说了一句,“云姑,等我去了浩然天下,下次回来的时候,一定给你带来去疤驻颜的宝物。”
云姑笑得更开心了,“臭小子,是不是有了心仪女子?方才拿云姑练练手?”
宁远摇头笑着,“还不曾呢。”
“云姑有一事求你,只是一件小事,不过你不答应也没事。”云姑收起笑容,她用手揉着少年的脑袋说道。
“云姑说就是了,只是我怕自己能力不足。”
妇人就这么揉着少年的脑袋,轻声开口,“我从外乡剑修口中得知,在那倒悬山上有座敬剑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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