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走在路上,越想越气。
寻思着等回了泥瓶巷,要不要以兄长的身份摆谱,好好的管教管教小妹。
你离嫁人还远得很呢,就一门心思放在了泥腿子陈平安身上?
我让你不等我,你就真不等我啊?
人生下来就自带点犯贱属性,几乎没有例外。
别说他宁远,这点哪怕是那位兵家圣人阮邛,也有。
天天抱怨闺女吃的多,但女儿天天吃的糕点,全都是汉子给她买的。
宁远喝着小酒,越想越不是个滋味。
他忽然觉着,亚圣的人性本善,有道理但不全是道理。文圣的那句人性本恶,有说法但不全是说法。
宁远觉着都有道理,都有极大的学问,都是圣人嘛,主旨都在于教化世人,只要是劝人向善,都是好事。
也不应该非要论成败,谈高低。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那些个学问道理,只要能落在对的地方,就都是好道理。
就像自己琢磨出的,人性本贱,也是极为有理。
为什么有理?因为自己贱啊,当然觉得自己的话有天大道理。
就像那狗日的阿良,走到哪,缺德事儿都没少干,有人说,将来阿良要是跻身十四境,一定是合道脸皮。
那样就天下无敌了,十五境也是指日可待。
因为凡人也好,神仙也罢,没几个是真有脸的,也没几个是真不贱的。
众生都贱,没有例外。
这个‘贱’,不能算作贬义,也不能全当褒义,中规中矩,既有下贱,也有命贱。
上到山巅,下至凡人,世间一切事物,对于广袤天地来说,都是一样,都是命贱。
只是细微处有差异罢了。
凡人一生,百年就已是路的末端,可证生老病死。
神仙一世,得见王朝更替,千年沧桑也终归化为尘土。
哪怕是那远古神灵,万万年岁月,照看诸天星辰,窥见斗转星移,一样会有崩塌消磨的时候。
所以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当真是说的半点不假。
……
日落山头,泥瓶巷漆黑一片,原本没几步路的巷子里,倒是有点深邃的味道。
宁远晃晃悠悠走着,虽说心里有点不满自家小妹,但还是觉着,如果两人以后真成亲了,一定不能住在泥瓶巷。
黑灯瞎火的,半点不合适。
一个踉跄之间,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身上。
“哥,什么时候开始,你成酒鬼了?”
宁远抬起眼,一张英气的小脸近在眼前。
宁姚皱了皱鼻子,她从不喝酒,定然觉着味道不太好闻。
少年反手掐了一把她的脸颊,没好气道:“长兄为父,你还教训起我来了。”
宁姚眉头紧蹙,沉默些许后,扶着老哥一步步往前走着。
然后没几步路,少女又忽然开口道:“哥,我很快就要回剑气长城了。”
宁远一愣,扭头看向她,“是老大剑仙说的?”
按照正常来说,宁姚不会这么早走的,应该是等洞天破碎之后。
所以宁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老大剑仙。
宁姚此行,老瞎子护道,老大剑仙在背后盯着,听说除此之外,还有一位上五境剑仙在远远跟着。
小妹颔首,抿了抿唇道:“家乡那边,又开战了。”
两人回了宅子,陈平安在灶头忙活晚饭,兄妹俩就一左一右,蹲在门口。
宁远将一身酒意震散,沉默许久后,问道:“小姚,我不选择跟你一块回去杀妖,你会不会觉得……老哥有点孬?”
说这话的时候,少年挠了挠头。
剑气长城之人,不守城头,不斩妖族,传出去终归是要被人笑话的。
放在一些尖酸刻薄的人嘴里,甚至能上升到叛徒的地步。
要是让当初在背后议论爹娘的人来说,就是他宁远身为宁府后人,爹娘已经如此不济,被妖族阵斩。
你宁远还不奋发图强,以手中之剑洗刷家族耻辱?
这样的刻薄言语,真有,还不单单来自浩然这边,就连家乡那座城池里头,都有不少。
那座绝境城墙,剑修是多,不畏生死之人更多,但并非没有半点蝇营狗苟。
毕竟天底下再好的地儿,也总有人拉屎,这话半点不错。
宁姚突然一手摘下兄长的酒葫芦,破天荒的喝了一口,说道:“不会啊,不在城头杀妖,跟孬不孬有什么关联吗?”
“浩然天下这边,这么大一帮子人,一万年来,又有几个去城头杀过妖的?难道这边就全是孬种了?”
“没这个道理嘛,你说对不对,老哥。”
小姚眼神幽幽,又轻声道:“老大剑仙与我说过,在剑气长城,没人可以不死,但没说,谁就一定要死。”
“我也不例外,如果能活,谁不想活下去呢。”
“不是一定要战死,才算对得起剑气长城的。”
少女声音越来越低,“老哥,我们生下来,总不能只是为了长大之后,战死城头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