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吴管家带着秦牧早早来到吴家庄村东,吴小妹的家。
望着眼前破败的院落,秦牧忍不住心底叹息。这也太惨了点。如果没看到房顶的炊烟,秦牧还以为这里荒废了十年八年呢。
院墙是一排枯萎的高粱杆,很多地方都破着大洞,根本没有院门。房间塌了半扇,看的见屋里杂草丛生,似乎再有一场雨,剩下的半间房也就保不住了。如果不是吴管家特意带他来,秦牧都以为这里不可能有人住。
吴管家根本就不进去,在门外色眯眯的扯着嗓子喊:“小妹,小妹,出来接客了。”
竹帘子挑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小姑娘。秦牧心头一震。这姑娘太瘦了。比竹竿强不到哪去。脸色枯黄,带有菜色,一身打满了补丁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好像灯笼一样,肥大而怪异,仿佛来一阵风就能把她吹上天。
让秦牧吃惊的是,姑娘手里攥着一把剪刀,明晃晃亮锃锃。
大宋朝这是怎么了,姑娘随身都带着剪刀吗。
“吴管家,”小姑娘面容严肃,没半点笑容:“你且放低声音,莫吵到爹爹。”
“你这小娘,先把剪子收起来。”吴管家不再嬉皮笑脸,略带紧张的说道:“今日我来不为别的,只是收讨贼捐,你家两口,你和你爹,一共两百文,这点点钱,不为难吧。”
说着,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躲到秦牧的身侧。
吴小妹长的漂亮,在吴家庄鼎鼎大名。家里又人丁稀少,除了一个久病的老爹,就没别人了。庄子里不少的男人都打过她的主意,可是吴小妹性如烈火,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都被吴小妹打了出去。
虽然吴小妹当时年纪不大,但是敢拼命,不怕死,所谓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吴小妹又穷又横还不要命,几次之后,吴家庄再没人敢打她的主意,连吴庄主都不敢。吴管家只是嘴上口花花,过过瘾,碰到真格的,那肯定是要缩的。犯不着为了一个乡下女人玩命。
“吴管家,且再宽限几天。这几日爹爹病重,不能离了人。等爹爹好一些,奴去城里卖了园子里的菜,就有钱了。”吴小妹面无表情,冰冷而倔犟。
“我是等得,但是朝廷等不了。”吴管家也不再嬉皮笑脸,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说道:“你这小娘子懂的什么!来让我告诉你知道,南方现如今有了强盗,杀人放火,还吃人肉,这要是不管,等他们打到咱们吴家庄,你这娇滴滴的小娘子还不够人家打牙祭的。朝廷为了保护百姓,特意发大军去讨伐他们。出兵就得要钱,没钱怎么出兵。几十万大军不能等着你卖菜吧?”
“哼。几十万大军缺奴家这两百文?”吴小妹根本不吃这一套:“如果朝廷没了这两百文就不能发兵,我看也就别去了。几十万人少两百文就不肯出门,我倒想看看这样的兵是什么个德行。”
秦牧眼前一亮。没想到,真没想到。他来大宋朝这么些日子,头一次看到如此人物。草莽之间,藏龙卧虎。不纠结于细节,直接点出本质。这样的本领,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是如何得来。莫非天生的?一时之间,连姑娘身上的百衲衣都好像有了光彩。
吴管家被憋的没词了,恼羞成怒的挤出几个字:“今天必须拿钱,没钱就收了你这院子
。”
吴小妹家唯一能值点钱的就是这个院子了。可是没了这院子,吴小妹父女在何处容身?难道睡在荒郊野岭吗。若是吴小妹自己,还算不怕,大不了走了,去城里总能有一碗饭吃,可是还有老爹在,吴小妹根本走不了。
吴老爹在小妹八岁那年就瘫了,十年间,里里外外全靠吴小妹一个人支撑。因为这个病,小妹家曾有的那点薄产早就卖光了,最后连仅剩的三间瓦房都卖了,换了这处破房子寄居。如果吴家再收走这块地,吴小妹父女就真真活不下去了。
大宋虽大,却没有他们立足的地方。
“你敢!”吴小妹怒喝一声,手里剪刀提起。
“吴小妹,你要弄清楚,不是我吴管家要你家的钱,是朝廷,朝廷要你的钱!你和我耍这些没用,有本事去衙门耍威风。”吴管家毫不通融:“今天你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你要不拿出两百文,这院子我收定了!”
吴小妹霎时间双眼变得通红,挥着剪刀就冲了过来。十年的威名难道是假的不成?如果吴小妹不是真敢玩命,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哪能保持的住女儿贞操。
吴管家吓得掉头就跑,边跑边嚷:“有本事你去衙门,去衙门。别对着我来。”
吴管家跑了,还有秦牧在。吴小妹哪管谁是谁,反正来的一概都是坏人,于是一把剪刀就冲着秦牧扎过来。
秦牧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不躲就要挨一剪刀,躲起来,那这事没完没了,逃避不是办法。正犹豫间,就听到破房内传来一通剧烈的咳嗽声。吴小妹立刻丢下秦牧不管,急急忙忙的跑回了房间。
秦牧心
底暗自叹息。却又无可奈何。他纵然想帮忙,却没有半文钱啊。不过自己也是有工资的,现在兜里没钱,可是任潇潇每天欠自己十个大钱,吴小妹不过要交两百文,就替她给了吧。
秦牧眼见吴管家又踅摸了回来,就对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