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条幽巷都随着这句话音落下而沉寂了下来。
江宴川乌黑的眸子定定注视了“江源县青竹巷钟府嫡子钟承望”半晌,忽而开始拆解头顶上的十二冕旒冠。
他的动作矜贵优雅,周身散发的气息却冷得骇人。
即便知道这只是那人和小家伙合演的一场戏,可那人最开始的目的,本来也就是拿小家伙做为要挟他的人质。
只不过因小家伙的独到之处,才变成了如今这般和谐的场面。
长顺公公一颗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眼神不住往小家伙的身上瞄。
心里不停疯狂尖叫——
哄人呀!
小殿下您快哄人呀!
陛下这是真的动气了呀!
与江宴川对峙的两人也很是紧张。
江映澄的声音像是含在了嗓子里,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与她新认识的钟伯伯做最后的确认。
“看到前面那个冒出来绿尖尖的亭子了吗,咱们等下就往那边跑哦~”
钟承望简短回应:“嗯。”
“不能打脸,不能打脖子,不能打胳膊,哪都不能打,只能扫一下袖子的哦?”
“……嗯。”
“刀是未开封的哦?”
“……”钟承望声音艰涩,“但你父皇手里的不是……”
对面的江宴川已经从侍卫首领那里接过了一柄长刀,随手一挥之间,尖锐的破空声如突然刮起的寒风,让他从心底直接窜起一阵凉意。
钟承望眼神震颤:“他一个御前侍卫,带这么好的刀?”
这合理吗?
他真的没有收受贿赂吗?!
江映澄仔细辨认片刻,语气纯真:“哦哦,贾伯伯家里有钱的狠,那好像是十大名刃排行榜上都有名的刀呐!”
钟承望:“……”
江映澄想了想,从钟伯伯的怀中艰难探头,小心嘱咐两人身后的太子哥哥:“你们站后面一点呀,小心溅到血~”
江听淮:“……”
钟承望:“…………”
你礼貌吗?!!
正说话间,江宴川已经步履轻缓地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放下映澄,”江宴川看向钟承望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孤与你一战。”
钟承望咽了下口水,问他怀中的小团子:“准备好了吗?”
江映澄蓦然抓紧箍在她腰间的手臂,以作回应。
钟承望抽出别在背上的刀。
放下是不可能放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下。
他的肩上压着父母阿姐的血海深仇,所行的每一步都是无底的深渊,无数次午夜梦回,眼前浮现的都是他们泣血的双眼。
这个仇,他必须要报!
可那些凶手如今已经带着他父亲的家产四散逃亡,他便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利用皇家的势力,将所有人一同拖下地狱!
钟承望眼中的情绪悉数褪去,只剩下刻骨的仇恨。
他单手抽刀挽了个刀花,而后足尖在地上用力一点,猛地冲了上去!
江宴川立于原地,眼神只死死盯着钟承望怀中的小团子,心中不断计算着,该以什么样的角度,才能让剑气半点都扫不到她的身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江宴川眼底的寒芒一闪,手中的长刀反手一挥,自右下向左上斜劈过去!
“噌”!
江宴川的手腕猛地一沉,眼神也于顷刻之间变得寒意渗人——
钟承望竟是没有接下他的这一记攻击,反而自他对面一个弹跳,足尖在刀背上借力一点,身形极其灵活地窜上身侧的高墙。
而后便目标明确地朝着宫门的方向拔足狂奔。
江听淮看着从未在他父皇脸上见过的冰冷杀意,差点就要给出了这个馊主意的小祖宗跪了。
父皇要隐瞒能听到小家伙心声的事实,不会直接和小家伙秋后算账,可他们不一样啊!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都是能听到小家伙心声的啊!!
他已经可以预见,被父皇拿来当出气筒的悲惨命运了!
江宴川连片刻都未曾停顿,当即便提刀亲自追了上去。
几乎就在江宴川跳上高墙的瞬间,长顺公公尖细的声音就紧跟着响起:“愣着做什么,追啊!!”
今日若是当真让那人将小公主拐出宫去,他们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腊月里的风凛冽刺骨,江映澄却是没能感受到半点寒意。
钟承望将刀别在了身后的刀鞘里,一只手将小家伙的脸罩了个严实,只留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帮他指明方向。
“左边左边,从那个小院里面窜出去一直往南,后面有一整排密林,可以稍微迷惑一下——不过伯伯你方才为什么要跑?”
钟承望差点因为这突然的转折闪到了腰。
“不然呢?”
他一想起刚才的情景便头皮发麻,顾不得仍在逃亡的紧张情绪,当即便忿忿出声——
“你父皇手里拿的可是十大名刃!十大名刃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从头顶轻轻掉下来都能把我劈成两半!何况你父皇当时一看就用尽了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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