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足道见何宗彦对商路通达似懂非懂,就继续解释道:“如今咱们北方移民还在进行,黑龙江的黄金,海参崴子的鲸油,都成了上海最重要的资源。您看,大明原本无用的奴儿干都司有用了吧?只是运输船从朝鲜门前过,没战舰保护真不安心。再说,南方向北方输送的物资也源源不断,所以黄海、鲸海,必须牢牢控制在我们手中,这就是我们对庆尚道志在必得的原因。”
何宗彦明白了。开荒团以商立国,商人的话语权极大。沈足道正是代表商人,来向李易请愿的。
何宗彦试探问道:“难不成司令真不再施行羁縻政策,要把西域和朝鲜纳入自己地盘?司令地盘已经很大,再多添这不稳之地,怕不是什么好主意吧?”
军事行动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政治延伸。李胜方说一月打下汉城,何宗彦真信。不过朝鲜人打不过会跑,你李胜方打下的最多是一座座大城,周边那么多小城和乡镇,就你那两万兵能济什么事?
就算把李胜信的十万大军都送入朝鲜,散开来也就是杯水车薪,能占领核心城市就不错了,日后就要疲于应付土著的反抗
。所以他还真不看好什么出兵占领。
李易道:“无论唐朝汉朝还是本朝太祖时代,当时国内人口都不过几千万,自己闲置的土地多得是,劳民伤财占领那些荒僻土地确实智者不取。可今天我华夏人口已过两万万,大明国内可还有能开荒的土地?土地不够养民,必然乱象纷呈。我开荒团致力于海外开荒,正是解决这一矛盾的最佳途径。”
何宗彦不同意道:“开荒也要看本地形势。辽东和漠南这些地广人稀的地方也就罢了,朝鲜人口众多,总不能都杀了吧?解决土著抵抗司令可有良策?”
何宗彦明白,李胜方说能打下汉城不是假话。李胜水的十万大军虎视眈眈,说旦夕间打下汉城也不是假话。朝鲜风雨飘摇,军力国力本就没从二十年前那场朝日战争中恢复过来,现在更是雪上加霜,肯定是抵挡不了开荒团的钢铁洪流。
可是朝鲜立国已久,心念故国的百姓居多,以后此起彼伏的反抗肯定是个问题。
李易正色道:“开荒团以德行天下,怎么会去干涉朝鲜内政?”
何宗彦一口老血差点儿吐出来:开荒团不是以武力行天下的吗?
什么时候转性以德服天下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开荒团干涉不干涉别人内政我不知道,不过你李易当着我面,逼迫漠南蒙古去国离乡,到日本开荒,这我是知道的。好吧,这算外政,算外政……
何宗彦喝了一口酒,又喝了一口酒,总算压制住了翻白眼的冲动。然后才想起自己独自饮酒,太失礼了。
何宗彦斟酌了一番词句,才问道:“不知朝鲜内政现今如何?”
李易义正辞严道:“朝鲜人民有权决定朝鲜的未来!”
何宗彦又差点翻白眼:朝鲜先被你开荒团在庆尚道下刀,然后你轰狗一样把后金赶入朝鲜肆虐,自己在一旁敲边鼓。朝鲜已经丢了北方两道之地,我怎么没看出朝鲜有权利决定自己未来?你李易确定朝鲜未来和你无关?
何宗彦再次下意识的喝酒压惊,也许是压怒。好不容易恢复了从容的外交神态点头道:“嗯嗯,您请继续。”
李易道:“现在朝鲜有几方代表人民的势力在和我接洽,希望和平解决朝鲜问题。朝鲜已经出现和平的曙光了。”
何宗彦苦笑道:“只不知进行到哪一步了?”
李易道:“大原则不动
的前提下,细节正在谈。”
何宗彦很是好奇,问道:“大原则是什么?”
李易道:“北方以现有占领线为边界,南方鉴于海盗猖獗,朝鲜海军太弱,不能保护百姓安全,所以由开荒团来接手庆尚道和全罗道这两个滨海地区的防务。当然,朝鲜希望我们表现诚意,我再三考虑,从朝鲜国土完整的角度出发,决定北方退出一部分占领区,只拥有两道之地,尽量保持朝鲜的边境线完整,领土完整。当然,南方两道还没接手,边境线好说。”
“我靠,头一刀脚一刀,就给朝鲜留下一半中间国土,还美其名曰保持人家领土完整?”何宗彦这文化人心底都开始骂人了。
李易这个人无耻,他早有体会。但是无耻到这样境界,他是彻底服了。
怪不得李易拥兵不前,这是不愿意打了。
李易为什么不愿意打?
何宗彦觉得他能大致看得明白:李易这个人是个财迷,打仗靡费钱财这就不用说了,伤残需要治疗费,阵亡需要抚恤金,哪一样不是打钱?
尤其是一场仗打下来,还要许多人立功受奖,总要很多人加官进爵,又哪一样不是钱?
能
不劳而获,谁还愿意打仗?
现在朝鲜光海君政权不稳,反对派多如牛毛。估计是几股实力最强的都接洽李易,希望得到开荒团的支持,推翻光海君。何宗彦可以确定,光海君在位不了几天了,未来的朝鲜,妥妥的就是一个傀儡政府。
把过错都推给光海君,用光海君去拉朝鲜人民仇恨值,再给朝鲜人留下一部分土地聚居,完全回避了统治难题,李易这招可太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