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龙是尝过南北大菜的达人,这些菜肴合不得他的胃口。他暗道这些日本人怎么不知道做几道中华菜系招待贵宾?这么多人陪客,也不像故意慢待我啊?
高攀龙对主位的德川秀忠拱了拱手,口是心非道:“秀忠大将军盛情,高某心领了。”
见高攀龙只谢盛情,并不赞菜肴丰美,德川秀忠就窥破了高攀龙的心思。于是道:“诶,日本菜肴简陋,入不得先生法眼。只是我日本和贵国商路断了许久,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中原美食。不过我亲自监制的清酒还差强人意,先生试试,看是不是比贵国的酒水略胜一筹?”
断了商路就没有中原美食?随便炒一盘菜烤一盘肉你们没学过?高攀龙心里很不满,知道这是德川秀忠变相诉苦。只是你有苦找李易,拿我作伐个什么劲儿?
德川秀忠监制的清酒流水价呈了上来。
德川秀忠道:“我国清酒也有千年传承,秀忠鲁钝些,独独拙荆喜欢饮几杯水酒,秀忠就下了心思。最后发觉水源对酒优劣影响颇大。这些酒是多年前我和阿江一起去富士山取的洁净雪水所酿,结果发现酒味纯净,入口干冽,回味悠长。阿江
当年特别喜爱,藏了许多,今日请先生品味一番。”
说到浅井江,德川秀忠眼前仿佛又见到当年活泼的浅井江和他一起登富士山。仿佛浅井江正回头脆声招呼:“阿忠,快来追我啊,快来啊……
德川秀忠神情一黯,垂下头饮酒,掩饰住眼里泪光。
高攀龙缓缓饮了一口酒,点头道:“这酒怕有二十年了,已经去了燥气,很是不错。和我中华米酒各有所长。只是我国这些年酿酒多用高粱玉米,酒劲数倍于贵国清酒,久而久之喝习惯了,难免觉得清酒过于绵软了一些。”
高攀龙说得是实情。
开荒团在北方大量种植高粱玉米,连年丰收后,就开始大量酿造玉米酒和高粱酒。这些酒物美价廉,很快席卷了中原市场。就连江南黄酒市场也备受冲击。
高攀龙酒场老饕,很快就接受了新品,对淡酒兴趣少了。
德川秀忠道:“贵国有句话叫‘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秀忠也听说高粱和玉米两种作物高产,但在我国试种却并不成功,所以这玉米酒高粱酒,只能以后开了商路再品尝了。那时也可以试试我富士山的水能不能酿出最好的高粱酒和玉
米酒。”
高攀龙摇头道:“酿出最好的酒,那却是不能。”
老僧天海奇道:“一方水土一方酒,高施主何以这样肯定?”
高攀龙道:“不久之前,李司令让他的师弟去贵州茅台村酿酒,说那里的酒以后会是天下最好的酒,远过汾酒和杏花村。两位想也知道,李司令有慧眼,言无不中。他说茅台酒是天下第一酒,虽然这酒还没出世,那将来也必是这酒第一。”
见高攀龙信誓旦旦,德川秀忠就没了谈兴。什么都是你们中华的好,我大日本的东西就差了?真是个老古董老顽固。
这一餐饭德川秀忠想以纯粹日本的食文化和酒文化打动高攀龙,结果惹一肚子闲气。
结束了晚宴,安顿了高攀龙休息,德川秀忠却睡不着。
野兵四郎已经回来了,说明早开荒团陆军就会登陆,德川秀忠心中再是坚定,也难免忐忑。他只带几个侍卫信步登上了城楼,望向大海方向。
夜色沉沉,海边却有点点灯火。海风扑来,隐隐有哭声传来。
德川秀忠沉声问道:“海边怎么一回事?”
侍卫道:“傍晚有许多百姓听说汉兵要登岸,就去海边摆下香烛,求祖宗显灵,能
赶走那些汉兵。最好起一阵大风,吹翻那些汉兵的船才好。”
德川秀忠哼了一声道:“愚昧!成何体统!没派人赶走他们?”
侍卫道:“去了府兵驱赶,只是有十几个武士大叫不耻于活在当今,当场剖腹。府兵怕激起民变,就打算拖一拖,等他们夜深自散。”
德川秀忠脸色更怒,拍了一下垛口道:“胡闹!把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徒立刻赶走,不要耽误了正事。”
侍卫答应了一声,下去安排了。
德川秀忠盯着远处火光,侧耳听着哭声,一脸苦楚,低声吟道:“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踌躇良久,才又叹口气道:“我日本存亡在即,秀忠自忖不曾为恶,为何偏我赶上这千古未见之大变?知我者为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些人胡乱闹事,只以为是我秀忠无能,能有几人能理解秀忠的苦?”
正沉吟间,伊达政宗求见。
德川秀忠心中一凛:何事紧急,让伊达政宗半夜三更追到城楼这里来了?
德川秀忠赶紧传见,亲自迎到楼梯口,扶住伊达政宗
肩膀道:“世叔,夜风凉,怎么不加件衣服?”说着脱下自己披风,亲手为伊达政宗披上。
伊达政宗虽然知道德川秀忠邀买人心,也很受感动,施礼道:“国难当头,正宗怎敢念个人辛苦?我来是有一事禀报。”
德川秀忠道:“您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