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捏了捏裤缝。 信任这种东西,真的很脆弱。 她跟刺客又去楼梯间看了一眼,水面已经没过二三楼之间的小平台了,也不知是不是闻习惯了,又或者是被糊了的塑料呛得厉害,林木觉得它好像没有那么臭了。这期间,刺客始终跟在她身后,一直保持正面对她。 几分钟后,林木关掉电泳仪,捞出琼脂糖凝胶放进紫外照胶仪里。 紫外灯下,白色的条带拼出了一个图案: N2 林木不由心生敬佩。条带该干净利落的干净利落,该拖带的拖带,每一个点样都跑得恰到好处。 “太厉害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不知怎的,林木没觉得夏天是在夸她,只觉得脚底下能抠出个三室两厅,又感觉似乎需要再说点什么,“既然是游戏,应该不会设计什么无法解开的谜题吧?把我这个新人放进来,那应该是有什么需要我来做的事情?” ……感觉这么说有点自恋,希望不要越描越黑。 林木看见刺客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这个N2是什么意思?”夏天把话题转回要紧的地方,“什么东西的编号吗?” “氮气?”刺客给出了一个猜测。 “那应该就是液氮了。”林木说着,关掉紫外,把胶块从机器里拿出来丢进垃圾桶,拿起酒精对着照胶台喷了两下,抽了一张卫生纸擦拭起来。 “你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了就别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了吧?” 两人几乎同时说话,林木把台子推回去,丢掉纸巾,“走吧。” 她觉得有点难受,因为装胶的塑料小托板还没洗。 而且那两个人始终走在她后面。 什么叫如芒在背? 林木现在的感觉就叫如芒在背。 怀疑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就只有春风吹又生。 进了340,今天提RNA的那间大实验室,林木从门后拿下一件实验服,“冷不冷?要不你把外套脱了,穿件这个?” 刺客接过去,没有马上穿上,眼睛还是盯在林木身上。 “液氮罐在这里。”林木拉出一个泡沫箱,拔出液氮罐的盖子,把罐体缓缓放倒。 冒着白气的液体倒进泡沫箱,涌上来的白气顺着泡沫箱的边缘瀑布一样落在地上,泡沫箱的外侧迅速结上一层白霜;溅出来的小液滴在地上跳跃滚动,很快就蒸发殆尽。 忽然,一块拳头大的东西从罐口掉出来,溅起一小片液氮,夏天“呀”地叫了一下。 针扎一样的感觉再次从后背浮现。 “没事,溅腿上了一点,没想到这么凉。”夏天出声解释了一下。 危险的感觉消失了。 刺客拿过一旁的长把簸箕,把那个东西从液氮里铲出来。 林木又难受起来,搞得这么脏,液氮还怎么倒回去? 那东西硬硬的,从簸箕里滚到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是一只拳头,落地就开始结霜,转眼就已经像只雪球。 “太慢了。”刺客说完,搬起沉重的液氮罐,用力砸向拳头。 林木和夏天的表情都扭曲了一下,就见他从断指里抽出一张纸条。 林木把盛着液氮的箱子往远处踢了踢。 “二十二点。”刺客念出纸条上的字,“时间吗?” 林木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依然没信号,屏幕上的时间是21:21。 一抬头,就见夏天在翻她的protocol,夏天见她看过来,尴尬地笑了笑,把protocol放回去。 “也就是,我们可能还要等将近四十分钟,”刺客边说边把实验服围在腰间,“至于会发生什么……”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三人毫无头绪。 “不知道水涨到哪了?”夏天说着,走出实验室,拐向这一侧的楼梯间,片刻之后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又涨了!快到三楼了!这样下去我们能撑到十点吗?” 林木和刺客跑出实验室。 楼梯间里,水面在离三楼只有一层台阶的地方逛来逛去,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没过了台阶表面的花岗岩石板。 “中间的楼梯还能往上走,我们往上走。”刺客说着,看向林木。 林木知道,他是想让她走在前面。 像盯犯人一样。 走在忽明忽暗的楼道里,被压抑的怒火在林木心里越烧越旺。 她没有什么系统,大概率不是什么“新玩家”,对于她来说,刺客他们算闯进她生活的外来者,这个所谓的游戏也是。她大晚上的不休息来做实验,做了一半被搅黄了,放样品的冰箱升温升到那么高,四度小屋的样品和试剂都不见了,实验楼被危险的浑水淹了,她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个晚上…… 这已经不是用倒霉可以概括的了。 没有人问过她同不同意,她的世界可能只是一个游戏副本,她可能只是一个提供刺激的NPC。她读研辛勤工作的日日夜夜,实验室老师同学们多少年的心血,这座屹立了近百年的实验楼,系里多少代师生的传承建设……这一切都不重要,这一切都只是游戏里无人问津的背景。 她没说要把这些人怎么样,反倒是刺客一个照面就给了她一拳。林木先前在卫生间已经照过镜子了,本来鼻梁就没多高,现在直接塌了。 真是……太不爽了。 “我去趟厕所。”林木把话撂下,快步走进厕所,门“砰”地一声在身后合上。 本来就没有多好的脾气,为什么要一直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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