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城的百姓们尚且安居乐业。
可这段时日,对居住在南直隶吕家村的吕三翁一家人来说,却是十分惶恐动荡。
三日前,知县老爷突然召集里长入城,里长们回来便说,根据朝廷的消息,十日后即将发生特大洪灾,要求所有人在三日后迁徙,前往南都附近避难。
这三天,便是给大家收拾家什的时间。
这样的命令,对于吕三翁这般祖祖辈辈生活在吕家村的村民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据村里最博学的人说,他们是要迁徙的这几个县里,离南都城最远的受灾地,足有三百里。
许多人问能不能去近一些的地方,得到的回答是,附近周线都会受到洪灾影响,要迁徙的这几个县将是灾情最严重的。
只有南都城能容纳这么多灾民,朝廷已经下旨在南都城集中救济。
他们必须去南都!
许多人当场就哭天嚎地起来。
他们又没有车,单凭人力能带多少东西啊。
其他的财物,难道都只能任由洪水冲走吗?
那他们以后又该怎么办?
他们祖祖辈辈都在这里,许多人一辈子连县城都没去过,突然就要让他们抛下好不容易修起来的房子,以及赖以生存的土地去遥远的南都城,他们简直不敢想未来的生活将变得多么可怕。
他们以前也见过那些因为洪灾旱灾雪灾失去家园的流民,那简直与街边的乞丐无异。
而如今,他们也要成为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的流民了。
“哭什么哭!有那哭的功夫,还不如赶紧回去收拾东西!不早点走,等着洪水来把我们淹死吗?”
里长呵斥怒骂道。
显见心情也十分不好。
在这吕家村,他尚且是里长,家里有个二三十亩地能作威作福。
以后去逃难,他和其他普通村民又有多大区别。
可他敢不逃吗?那可是洪灾,就算玉帝老儿来了,也照样给冲走淹死。
出发那一日,全村无论男女老少,每个人身上都挂满了东西。
刚刚晒好了的稻谷,那是未来一年全家的口粮,用独轮车推着,便是丢了命也不能丢弃。
过冬的衣服棉被也是家中数得上号的珍贵财产,还有各种牲畜,也是辛苦养来绝不能舍弃的。
除此之外,还有家中的铁器,日常的衣物等,路上喝的水,吃的干粮,也都要带上。
至于碗瓢盆桌椅板凳床铺,房屋,这些好不容易置办起来的家什,通通只能留给洪水。
许多人都是边走边抹眼泪。
身上沉重的东西压弯了他们的腰,再加上道路湿滑,走路变得格外吃力。
一天不停的走,也才走四十多里路,许多人都累得要瘫倒。
可他们连县城都还没到,怎么可能停下。
好在第二天下午终于到了县城,接下来走的都是官道。
可即使如此,吕三翁与家中的小孙子的脚步还是越来越慢。
赶了两天的路,又背着那么多东西,对他这等五十多岁的老汉来说,已经筋疲力尽了。
更糟糕的是,昨日下了雨,哪怕尽力遮蔽,体弱的小孙子还是受了寒开始发起烧来。
而目的地南都城还有二百二十多里,这快马一天多就能抵达的距离,对他们来说真是远如天堑。
吕三翁从怀里拿出全家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三两碎银子与两串多铜钱,塞进大儿子吕大牛怀里。
“大牛,以后咱们家就由你来当家。”
“我实在走不动了,大牛二牛,你们快跟上官府的队伍,别耽误了行程!”
两个儿子自然不肯走。
如今还在受灾区域内,谁也不知道洪水来时会是什么情形。
能让朝廷如此重视的洪灾,肯定会水势很大,他爹如今已经走不动了,万一在他们走后倒下,说不定就会被洪水冲走或淹死。
他们要是走了,一家人有极大可能阴阳永隔。
吕三翁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若迁就他的速度,一家人可能都会折在这场洪灾里。
强行忍下泪水,他暴喝一声:
“走!带着小虎走!找个地方好好给他看病!谁要是不走,让全家人都折在这里,就是不孝!”
吕大牛吕二牛深深地看了自家老爹一眼,红着眼眶,扔下一袋干粮给老父,把孩子放在已经堆得满满当当的独轮车上勉力推着,转身离去。
如同吕三翁这样自愿或非自愿落在后头的老弱妇孺还有很多。
没有人想死,众人都在拼尽全力往南都的方向走。
每天都在不断下大雨,路上的雨水模糊了他们的视线,打湿了他们的衣物,让行路变得越发艰难。
也随时在提醒他们,洪灾绝不是危言耸听。
即使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他们每天能走的路程,还是从原本的四十多里变成了二十多里。
一些体弱的甚至倒在了路上。
距离官府通知的洪灾来临的日子越来越近,许多人已经累到极致,还有不少人生了病。
可南都城依旧还有一百多里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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