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不来,就无颜面对马家的列祖列宗了,咳咳咳——”秦良玉冲秦佐明摆了摆手,一步一步的走向敌人,走向杀的眼睛通红的敌人。
她的眼眸深邃似乎充满了决绝,她的表情温婉中带着一丝怀念,沟壑纵横的皱纹里记忆着曾经与其夫君马千乘驰骋沙场的点点滴滴,五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如今斯人已去而她老态龙钟,她能为夫君、为石砫百姓做的也仅剩下这佝偻的血肉之躯。
“老夫人!您不能再往前走了!”一群士兵一边去鞑子厮杀一边劝道,他们这些人几乎都是秦良玉看着长大的。
“想不让我死,那你们就给老身拿出点男人的气概,倘若你们守不住,老身宁愿死在这刀剑之下,也不屈服于悬梁之间。”秦良玉环视了一眼满身血污的士兵,十分坚定的道。
“老夫人,俺们不怕死,不怕死呀!可俺们从昨夜打到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您瞧瞧他们,就是冲上去也全是送死,咱们,咱们人太少了……”那士兵一边哭一边指着前头一片片的尸首道。
秦良玉并没有因为这士兵所诉说的惨状而有所动容,她经历的恶战、血战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到了她这个年纪实际上早就看开了,可唯一放不下的还是守护了这片土地半个世纪的百姓们。
“老四,敲钟去,四下。”秦良玉面无表情的对累倒在地的秦佐明道。
秦佐明闻言愣了一下才明白了姑母的意思,他表情沉重,但却丝毫没有迟疑,想着秦良玉跪下磕了一个头后,就带着两个卫兵下了城墙。
石砫县的街道上虽然因为战乱并没有什么行人,但透过街道两旁房屋门落的缝隙,秦佐明十分清楚的知道,无数的眼睛都在透过门缝盯着他,他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苦痛,眼角的泪
水滑落却不敢去擦,因为他明白这样做的代价。
铛——铛——铛——
“咦,晨起时不是敲过钟了吗?怎的又敲?”一间普普通通房舍里,女人对自己的男人和孩子们道。
石砫城的钟楼与其他城池的钟楼不一样,并不负责报时,基本只有战争期间才会使用,所有人都清楚,战争一旦来临,钟楼敲钟三下,代表让平民火速进城躲避战乱。
铛——
话刚说完,钟楼又响了一下,女人的疑惑更甚了,一直蹲在角落里的男人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四声,代表着战争进行到了最残酷的时候,号召全城民众不论男女老少凡是有体力的皆前往城墙抵御外敌,在此之前的五六十年时间里,钟楼连敲四次的情况只出现过一次,上一次还是在二十多年前,那时候男人才十几岁。
男人沉默的站起身来,随手将墙上的劈柴刀取下,又拿出一块磨刀石吭哧吭哧的磨起来。
“老大、二丫,去寻你三婶去。”女人没理睬男人,只是吩咐两个孩子道,两个孩子虽然不明白因为什么,但都老实的听从了母亲的话出了门。
片刻后,柴刀已经被磨的锋利,男人随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走到门口站住,没有回头的道:
“灵芝,俺怕是得出去一趟,俺要是死了,你得保护娃儿,教他们给俺报仇。”
“要是真被鞑子攻进来,俺会以死明志不给你丢脸,你放心,娃儿都大了,他们要是能活下去,肯定得给咱报仇。”女人很明显也清楚钟声敲四下的含义,说完就不再言语,而是静静的看着自己的男人。
男人突然回头眉头舒展开来,他看着自己的女人露出了个好看的笑容,半辈子不苟言笑的男人让女人惊呆了。
街道上,陆陆续续的人从房屋里走出来,他
们有的年轻,有的年迈,头发灰白,他们手里握着柴刀、锄头、镰刀等农具,有的干脆只是拿着一杆木叉。
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即将迎来的是什么样的危险,但是没办法,想让妻小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把自己先豁出去,否则等待全城人的,或许只会是屠城。
“秦将军,哪个城墙更危急些,俺就去最危急的地儿。”拿着柴刀的男人看到刚从钟楼回来的秦佐明,随即焦急的问道。
“东城,老夫人也在东城,大家快些,拜托了!”厮杀一昼夜身心俱疲的秦佐明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那人面前晕了过去。
“什么?老夫人也去了城头?”拿着柴刀的壮年男子一下子变的激动。
街道上本来略带颓丧的民众一下子变的激愤起来,就犹如龙被触碰了逆鳞、虎被撸了胡须一般。
“乡亲们!老夫人保卫咱们石砫五十余年,现如今石砫危急,鞑子残暴之行早已贯彻南北,左右都是个死,切不可让老夫人犯险受辱,咱们跟鞑子拼了!”柴刀男子大吼一声当即冲向秦良玉所在的东城。
秦良玉治理石砫宣慰司五十余载,对治下百姓爱民如子,即使朝廷加征各种苛捐杂税,秦良玉也多用府中银钱帮助百姓化解,所谓日久见人心,更何况是五十几年如一日,这一份恩德全城的百姓不论老少都心中铭记,柴刀男子的一声怒吼,足以点燃这么多年百姓们心中的怒火。
“跟鞑子拼了!”拎着镰刀的、锄头的、或老或少的石砫百姓全部冲向城头。
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