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娟中途醒过一次,彼时,病房里的灯光透着一种昏黄的色调,好像也被这压抑的氛围笼罩着,显得有些黯淡。
她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有些迷离地看着守在床边的父女俩。
只见父女俩皆是一脸憔悴又忧心忡忡的样子,唐娟见状,一阵心疼,动了动手指,想要抬起手来,却感觉仿佛有千斤重。
她努力地将目光聚焦在双眼泛红的江挽月身上,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抬起手,拉住了她的手,强打起精神,带着一丝勉强的笑意,开玩笑似的说道:“月月,还生妈妈气吗?”
“没有,妈妈,是我不好,你骂我吧……我……”江挽月听到母亲那带着关切与宽容的话语,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一震,她拼命地摇着头,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眼眶也越来越红。
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她满心都是懊悔,懊悔自己之前和母亲的争吵,懊悔自己只顾着追逐梦想,却忽略了母亲的苦心,忽略了这个家的艰辛。
此刻,她真的好想大声告诉母亲,自己后悔了,后悔曾经的任性与不懂事。
“不哭,我们月月这么漂亮,哭了就不好看了。”唐娟努力地想要抬起手替江挽月擦眼泪,可那只手却只是在空中微微颤抖着,终究还是无力地落了下来。
江挽月见状,连忙伸手抹去了不知道何时落下的眼泪,她把脑袋凑了过去,将脸轻轻地贴在母亲的手边,闷声道:“我不哭,不哭了,妈妈你快好起来监督我,可不能让我变丑,丢了你的脸。”
她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可那话语里的哽咽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每一个字都透出她对母亲深深的眷恋与担忧。
“月月,你弹琵琶真的很漂亮,妈妈不是不让你追求梦想,只是这条道路太累了……”唐娟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江挽月还是听清楚了。
“我知道,我知道……”江挽月听着母亲的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一阵酸涩涌上心头。
她想起自己曾经为了梦想,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却从未真正停下来,好好听听母亲的心声。她总是觉得母亲不理解自己,却不知母亲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在表达着对她的关爱与担忧。
唐娟看着女儿,眼神里满是慈爱与不舍,她深知女儿对琵琶的热爱,对传承平湖派琵琶梦想的执着,可她也同样清楚,这条追逐梦想的道路布满了荆棘,女儿一个人走得太辛苦,她实在是心疼啊。
一份稳定的工作,就是一份底气。倘若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光经济压力就足以把人给压垮了。唐娟正是深知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才会一个劲儿地劝江挽月换工作,盼着她能找个靠谱的好对象,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唐娟又沉沉睡去,心电监护仪传来规律而又单调的“滴滴”声,那声音在这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江挽月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呆呆地落在母亲那略显苍白的脸上,她的眼神里透着一种深深的无助与迷茫。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黑暗的深渊之中,周围是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而她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攀爬出去的绳索。
她的目光缓缓移到父亲身上,父亲那原本挺直的脊背,此刻似乎也被生活的重压压弯了。他的眼神里满是疲惫与担忧,那眼中的沧桑在这一瞬间又加深了几分。
看着父母如今的模样,江挽月感觉自己站在了人生的抉择路口上,眼前是一片迷茫的浓雾,让她看不清方向。
曾经,她为了自己发扬平湖派琵琶的梦想,倾注了自己全部的心血与热情。哪怕每个月拿着那微薄到可怜的工资,几乎难以维持生计,她也依旧乐此不彼,心中没有任何怨言。
在她看来,能够从事自己热爱的事业,能够为传承和弘扬平湖派琵琶贡献一份力量,那便是无比幸福且值得的事情,其他的一切困难在这份热爱面前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
可现实却给了她迎头一棒,如今家里急需用钱来应对各种开销,母亲的手术费、后续的治疗费用,还有家庭日常的各项支出,这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座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而她这个做女儿的,在家庭最需要她的时候,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拿不出钱来。
她猛地发现,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自己曾经的坚持和决心是那么的可笑,这样的结局绝不是她想要的。
江挽月紧紧咬着嘴唇,心中满是对自己的自责和懊悔,她不禁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一直以来都太过自私了,只想着自己的梦想,却忽略了家人的艰辛,忽略了这个家其实也需要她的支撑。
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竟然还没有担起家里的责任。
江挽月走到父亲身边,缓缓蹲下身子,握住父亲的手,那双手因为紧张和懊悔而微微颤抖着,止都止不住。
她用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道:“爸,我……我该怎么办啊?我好像什么都帮不了,我就像个废人。”
江金林抬起头,看着女儿满是泪痕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闺女,这不怪你,是爸没本事,没能撑起这个家,让你妈受苦了,也让你跟着操心。”
江挽月拼命地摇着头